毀滅的狂潮席卷而過,留下的並非徹底的虛無,而是一種被強行淬煉、重塑後的死寂。
曾經轟鳴作響、如同地獄熔爐般的深淵裂穀,此刻陷入了詭異的寂靜。巨大的工廠結構被抹平,隻剩下被高溫玻璃化的、光滑如鏡的峭壁斷麵,反射著從裂穀上方投下的、蒼白而扭曲的天光。地核能量噴湧形成的巨大火柱已然消失,隻餘下零星的電弧在焦黑的岩壁上跳躍,發出細微的劈啪聲,如同巨獸死後的神經抽搐。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臭氧和金屬蒸汽的味道,高溫尚未完全散去,灼熱的氣流扭曲著視野。
在那爆炸的核心區域,原本懸浮著廢棄錨點的地方,此刻隻剩下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黑色焦坑,邊緣的岩石依舊呈現出暗紅色,緩緩流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那最後的爆發徹底湮滅、汽化。
包括x017那具早已殘破不堪的軀體,以及他那縷最終引爆炸彈的意識。
時間在這片被徹底毀滅的土地上失去了意義。隻有風,哀嚎著吹過裂穀,卷起放射性塵埃,如同為這場驚天動地的毀滅唱著無聲的挽歌。
不知過去了多久。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數周。
裂穀底部那巨大的黑色焦坑中心,某塊與其他焦黑熔岩並無二致的、約一人大小的“岩石”,突然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表麵覆蓋的冷卻硬化外殼裂開細密的縫隙,從裡麵透出一點極其微弱、忽明忽暗的混雜色光芒——銀白與墨綠交織,卻不再狂暴,反而透著一絲…奇異的平衡與內斂。
“岩石”表麵開始龜裂,碎片剝落,露出裡麵的景象——那並非岩石,而是一層極厚的、由冷卻熔岩、金屬殘骸和某種凝固的能量結晶混合而成的硬殼。
硬殼徹底碎裂,一個身影從中緩緩坐起。
是x017。
或者說,是一個…重塑後的x017。
他的身體不再是血肉與機械的簡單結合,而更像是一件被地獄之火淬煉、又以星辰碎片為材重新鍛造的活體雕塑。
皮膚呈現出一種暗淡的、泛著金屬光澤的古銅色,下麵隱約可見緩慢流淌的、如同熔岩般的細微光流。原本的傷口儘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光滑而堅韌的、非人的質感。他的麵部輪廓似乎更加硬朗,眼神深邃,瞳孔深處偶爾閃過極細微的銀綠雙色數據流光,冰冷、理智,卻又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滄桑感。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手背上,那曾經布滿裂紋、飽受痛苦的印記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完整的、結構極其複雜精妙的全新烙印。它不再是簡單的圖形,而更像是一個微縮的、不斷緩慢運轉的星雲模型,銀色的基調和墨綠色的紋路完美融合,如同活物般緩緩旋轉,散發出一種溫和卻蘊含無窮力量的氣息。
“接口”不再殘缺,而是趨於…完整。
他緩緩站起身,動作流暢而充滿力量感,仿佛與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破碎的衣物早已化為灰燼,但他並未感到寒冷或不適,這裡的輻射和餘溫對他而言如同清風。
他環顧四周這片被自己親手製造的毀滅景象,眼中沒有任何波瀾,隻有絕對的平靜。沒有勝利的喜悅,沒有幸存的後怕,也沒有毀滅的愧疚。
仿佛這一切,都隻是某個宏大進程中必然的一環。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輕輕劃過。
周圍的能量場隨之產生細微的擾動,一些散落的、仍在燃燒的金屬碎屑如同受到指引般,彙聚過來,在他體表迅速凝結、塑形,形成一套貼合身體的、啞黑色的簡陋護甲和衣物,遮蔽了關鍵部位。
他感受到了體內流淌的全新力量。那不再是之前那種衝突、狂暴、需要拚命壓製的不穩定能量,而是一種…和諧統一、如臂指使的磅礴之力。它源自那場毀滅性的融合,源自地核的能量,源自那些痛苦的意念,最終在他的意識引導下,達成了某種危險的平衡與升華。
他既是x017,又不再是那個x017。
他是從那場終極毀滅中誕生的…餘燼新生者。
他的感知以自己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擴散開來,輕而易舉地穿透了物質的阻隔,感知著更大範圍內的能量流動和信息殘跡。
他“看”到了裂穀上方,因為深淵工廠的毀滅和地核能量的短暫失控,“搖籃”的勢力陷入了巨大的混亂和恐慌。阮流螢的絕對控製出現了裂痕。
他“聽”到了遠方,那些被壓迫的、掙紮求存的角落,因為這聲來自深淵的驚天巨響,而重新燃起了微小卻堅定的反抗火苗。
他也感知到了…更遙遠的地方,一些微弱卻熟悉的能量信號,如同風中的餘燼,仍在頑強地閃爍。
其中一個,帶著鴉巢圖騰特有的頻率,正在某個方向艱難地移動,似乎試圖遠離這片區域,信號微弱而斷續。
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