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隱約感覺到,那鎖定他的、令人窒息的冰冷掃描消失了。
青銅巨門上,那段沸騰的血河恢複了黏稠流淌,那個恐怖的黑點也消失了,慘淡的鉛灰色微光重新開始流動,凝固的時間似乎鬆動了。
但那種宏大的、令人靈魂顫抖的審判意誌,如同懸在頭頂的巨劍,依舊若有若無地籠罩著這片空間。
下一次掃描隨時可能再來,必須離開,這個念頭像瀕死前的火星、猛地點燃了他殘存的求生本能,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試圖驅動這具殘軀。
動啊、哪怕隻能爬,他那隻僅存的、覆蓋著新生金屬組織的右臂。
艱難地摳住冰冷光滑的地麵,骨頭和金屬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微響,試圖撐起身體。
但每一次發力,胸腹間巨大的創口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混亂的能量餘燼瘋狂衝擊著殘存的內臟。
噗!又是一口粘稠的、帶著內臟碎塊和金屬微粒的暗紅血液噴出,他重重摔回地麵,眼前陣陣發黑,就在這時——
“咳……咳咳……”
一陣壓抑的、帶著濃重血腥氣的咳嗽聲,從紅袍女人的方向傳來。
林淵艱難地側過頭,隻見那個蜷縮的身影,極其緩慢地、掙紮著抬起了頭。
那張蒼白染血的臉,此刻毫無血色,如同精致的瓷器布滿了裂痕。
她破碎的眼眸緩緩睜開,深紅底色中熔金般的痛苦光芒黯淡了許多,卻依舊冰冷。
她的目光,穿透彌漫的塵埃和凝固的微光,如同兩柄淬毒的冰錐,死死地釘在了林淵身上。
那目光裡沒有了之前的滔天殺意和屈辱,隻剩下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如同看待一件即將報廢工具的漠然。
然後,她沾滿暗金血漬的、蒼白的嘴唇,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翕動了一下。
沙啞、乾澀、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非人冰冷意誌的聲音,清晰地穿透了空間的死寂,砸在林淵瀕臨潰散的意識上:
“廢物……你的命……歸我了。”
沙啞的聲音裹著血腥氣,如同兩塊凍透的礫石摩擦,冰冷、死寂,帶著一種宣告物品歸屬般的絕對漠然。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釘子,狠狠楔進林淵瀕臨潰散的意識裡,他癱在冰冷光滑的“地麵”上,視野被猩紅和黑暗撕扯。
每一次試圖吸入這沉重的死寂空氣,都牽扯著胸腹間那個巨大窟窿邊緣焦糊翻卷的皮肉,帶來靈魂被掏空般的窒息感和漏氣的嘶鳴。
斷臂處早已麻木,被暗紅與暗金交織的毀滅能量熔斷的琉璃狀切麵,如同一個醜陋的傷疤,無聲地訴說著剛才那場慘烈的切割。
身體像一具被頑童摔爛後又隨意丟棄的泥偶,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
每一次微弱的痙攣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細微呻吟和能量餘燼的逸散。
劇痛是永恒的底色、麻木是絕望的深淵,他連轉動眼球的力氣都幾乎耗儘。
模糊的視野邊緣,那個蜷縮在遠處的暗紅身影、如同凋零在冰原上的花。
寬大的袍子沾滿了暗金血汙和塵土,淩亂地鋪散開,露出小半張蒼白如雪、沾滿血漬的側臉,漆黑的發絲海藻般糾纏在頸側。
她似乎連抬頭的動作都耗儘了力氣,隻是微微側著臉,那雙破碎琉璃般的眸子穿透凝固的鉛灰色微光,死死地釘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