艙壁上一塊區域無聲地劃開一個孔洞，將其吞噬進去，仿佛送入了一個專用的高危害性廢棄物處理單元。
緊接著是一片不斷自我複製、又因扭曲而不斷崩解的暗金色幾何碎片，被另一道光索引出、剝離、送走，然後是噬界之喉的血肉瘋狂、虛空海的死寂沉澱……
過程精準、高效、冷靜到令人發指，每一次剝離都讓那團混沌能量體的體積縮小一圈，內部的衝突減弱一分。
但其核心那一點深紅的本源卻反而變得更加清晰、更加凝聚，仿佛這剝離並非削弱、而是在剔除雜質、提煉精髓。
痛苦在減輕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甚至虛弱感開始浮現、仿佛卸下了背負已久的無數沉重枷鎖，混沌的能量亂流逐漸平息，顯露出內部的核心——
那一點不再瘋狂閃爍、而是穩定、有力地、搏動著的深紅火星，它懸浮在變得稀疏了許多的混沌能量中央。
微微明滅著、仿佛一顆剛剛經曆了劇烈淬煉的紅寶石心臟，觀察窗後的人影停止了動作，那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極淡的滿意？
“冗餘規則剝離完成度87.4。核心本源活性保持穩定，甚至出現正向增長。”
“有趣。你的存在根基，比預想的……更堅韌。”
聲音頓了頓。
“現在，嘗試感知自身。你……還剩下什麼？”
這句話如同一個開關，那點深紅火星猛地亮了一下，感知如同潮水般向內回流，它“看”向自身，不再是一片混亂的、充滿衝突的規則集合體。
而是一團純粹的、由那種無法識彆的深紅本源特質構成的能量核心，周圍環繞著少量尚未完全剝離的、相對溫和的規則塵埃。
如同新生恒星周圍的星雲碎屑，一種陌生的輕盈感、一種久違的掌控感，甚至一絲微弱的、屬於“我”的意識開始從那深紅的核心中緩緩蘇醒。
它不是終末之形、也不是林淵，至少不完全是，它是從一場針對自身的、最徹底的毀滅中被強行萃取出的最本質的殘渣。
被剝離了大部分外來的力量與汙染、也被迫放棄了大部分的過去，它懸浮在琥珀色的光芒中沉默地搏動著。
仿佛一個剛剛被從所有定義和標簽中解放出來的純粹的疑問，而那個聲音以及這艘沉默的星艦，似乎正等待著這個疑問，自己找到答案。
琥珀色的靜謐如同溫暖的沼澤，包裹著那點新生的深紅核心，它懸浮著、緩慢搏動，感知如同初生的觸須，怯生生地探向內部，又縮回。
陌生、輕盈、空洞，一種被徹底“清洗”後的虛無感、比任何痛苦都更令人茫然，觀察窗後的輪廓——汐——依舊沉默，她沒有再發出指令，隻是“注視”著。
那平靜的注視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無形的壓力，逼迫著那點核心必須自己思考定義，我是什麼？
這個問題，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那深紅的核心中蕩開細微的漣漪，沒有答案、隻有更深的空洞，就在這時——嗡！
一聲極其輕微卻截然不同於星艦內部溫和嗡鳴的震顫、從側後方傳來，並非來自汐、也非來自那深紅核心，而是來自艙壁。
那麵剛剛吞噬了被剝離出來的、林家因果律暗紫殘渣的艙壁，隻見那塊區域原本光滑的、流淌著琥珀色光澤的艙壁表麵，此刻竟然微微向內凹陷。
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從內部試圖鑽出來，緊接著！嗤啦——！！！一聲令人牙酸的撕裂聲。
一道極其凝練的暗紫色電光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竟然強行撕裂了那麵由未知材質構成、足以禁錮規則殘渣的艙壁、迸射而出。
這電光並非之前被剝離的那種無序的殘渣，而是高度凝聚、帶著一種尖銳的、瘋狂的求生意誌。
仿佛那被剝離丟棄的因果律碎片在死亡的壓迫下、竟然發生了某種不可預料的畸變、進化。
它在空中猛地扭動，無視了近在咫尺的、散發著誘人能量的深紅核心，而是如同嗅到了同類的血腥味、直撲汐所在的艦首觀察窗。
快！快到極致！帶著一種同歸於儘的決絕，觀察窗後汐的輪廓似乎微微一動，沒有驚慌、隻有一種被打斷觀察的、極淡的不悅。
她抬起一根手指、指尖琥珀色光芒微閃，似乎就要將這縷失控的殘渣再次格式化，然而——就在汐的力量即將發出的前一刻——
那點一直沉默懸浮的深紅核心動了，不是思考後的決定、而是純粹的本能，一種看到另一隻被困野獸撲向持槍獵人時的、近乎愚蠢的衝動。
嗡——！！！深紅核心猛地爆發出強烈的光芒，一股雖然微弱、卻無比凝聚的深紅能量流從核心中噴射而出。
後發先至、精準地撞擊在了那道撲向汐的暗紫電光的側麵，沒有巨響、隻有規則層麵的輕微湮滅，深紅能量與暗紫電光狠狠碰撞，互相侵蝕、消耗。
那暗紫電光猛地一滯、撲向汐的勢頭被硬生生撞偏，它發出一聲尖銳的、不甘的精神嘶鳴，軌跡歪斜著擦著觀察窗的邊緣射空。
然後狠狠地撞在了另一側的琥珀色艙壁上，啪地一聲，如同垂死的飛蛾摔落下來，光芒迅速黯淡、隻剩下一點微弱的暗紫火星。
在冰冷的艙壁上徒勞地閃爍著、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整個艙室陷入了一種極其詭異的寂靜。
深紅核心懸浮在原地，光芒因為剛才那一下本能般的爆發而略顯黯淡，它似乎自己也愣住了，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做。
觀察窗後汐那根即將點出的手指、緩緩地放了下來，她微微側過頭，那平靜的目光如果那能稱之為目光的話）。
第一次真正地從那深紅核心身上移開，落在了艙壁角落那一點即將熄滅的暗紫火星之上，她的觀察似乎產生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偏差。
沉默了數秒，然後她那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卻似乎帶上了一點難以察覺的微妙變化，不再僅僅是記錄與分析。
“意料之外的乾涉行為。基於……同情？亦或是……對‘同類’遭遇的……本能共情？”
她的目光在那點深紅核心和那點暗紫火星之間緩緩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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