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陰冷潮濕的礦洞深處。
鎬頭鑿擊岩壁的沉悶聲響在狹窄的通道內回蕩,夾雜著鐵鏈拖地的嘩啦聲和壓抑的咳嗽。空氣中彌漫著石粉、汗水和淡淡的血腥味。
顧銘拖著一條傷腿,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艱難。破爛的礦工服已被暗紅的血漬和灰黑的塵土浸透板結,緊緊黏在背部的傷口上。
腿骨斷裂處的劇痛就直衝腦髓,讓他眼前陣陣發黑,額頭上滲出豆大的冷汗,與汙漬混合在一起。
顧銘推著隻有稀稀拉拉半車靈石,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瑩光。
“哥…你慢點…”顧雨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顧雨同樣衣衫襤褸,瘦弱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原本清麗的臉龐沾滿汙跡,一雙眼睛腫得像桃子:“都是我…又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為了我,你也不會被打成這樣……”
顧銘喘了幾口粗氣,抬起相對乾淨的手背,顫抖卻極其輕柔地擦去妹妹臉上不斷滾落的淚珠。
“傻丫頭,”他的聲音沙啞,卻努力擠出一絲笑意,臉部肌肉因疼痛而抽搐著:“爹娘不在了,哥不護著你,誰護著你?我不護著你,怎麼對得起爹娘?還配做你哥哥嗎?”
他頓了頓,看著妹妹憔悴的模樣,眼中掠過深深的痛楚和自責:“倒是你,本該是金尊玉貴、無憂無慮的顧家大小姐…如今卻要跟著我在這暗無天日的鬼地方受這種罪…是哥沒用,沒能保護好你……”
“不是的!根本不是這樣的!”顧雨情緒激動,“是我拖累了你!如果不是為了我,你早就…早就……”她哽咽著,後麵的話被泣聲淹沒,瘦弱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著。
“小雨!”顧銘低聲打斷她,語氣異常堅定。
他忍著劇痛,用粗糙的手掌輕輕撫摸妹妹乾枯的頭發,動作充滿了憐惜,“記住,我們是一家人,骨肉至親,從來就沒有誰連累誰這一說。爹娘在天之靈,也必定希望我們兄妹能好好活下去。”
他抬起頭,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而充滿希冀:“放心,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還有單兄、宋兄這些有血性的義士暗中幫襯著我們。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逃出去!到時候,定要為爹娘討回血債。”
兩人互相攙扶著,終於走到一處熟悉的、相對隱蔽的拐角。顧銘警惕地四下張望,仔細聆聽著周圍的動靜,確認附近無人。
顧銘快速將這些靈石填入兩人幾乎空著的推車裡,很快,兩個推車便都裝滿了。
就在他搬動最後幾塊靈石時,手指忽然觸碰到一個類似儲物袋的東西,他動作一頓,小心撥開周圍的石塊,一個毫不起眼的灰色小儲物袋露了出來。
“哥,這是什麼?”顧雨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驚訝地問。
顧銘迅速將儲物袋撈入手中,再次警覺地掃視四周。
袋子沒有設置任何禁製,他小心打開,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喜!
“是丹藥!療傷藥!”他壓低音聲,猛地攥緊儲物袋,迅速將其塞進懷裡最貼身的位置藏好,“是宋衡!一定是宋衡他們留下的。”
顧雨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但這一次,是因為絕處逢生的感激和溫暖:“宋大哥他們…這世上…終究還是有好人的……哥,我們一定要活下去!為了爹娘,也為了所有冒著風險幫助我們的好人!”
“對!一定要活下去!”顧銘重重地點頭,緊緊握住妹妹冰涼的手,“為了所有相信正義、心存善念的人!”
兄妹二人相視一眼,迅速整理好情緒,推著沉重的礦車,一步步走向洞口交接處。
礦洞出口處的空地上,監工尖厲的嗬斥聲和鞭子的破空聲不絕於耳。
大部分礦工已經領取了那少得可憐的食物——一個又乾又硬、能硌掉牙的黑麵饅頭和一碗幾乎能照見人影的稀粥,正蜷縮在各個角落,麻木而艱難地啃噬著。
顧銘兄妹排到了隊伍的最末尾。當他們走到分發點時,桶裡果然隻剩下兩個孤零零的、看起來格外乾癟瘦小的饅頭。
分發食物的監工斜睨了他們一眼,嘴角扯出一絲譏諷的冷笑,什麼都沒說,隻是不耐煩地用木勺敲了敲空蕩蕩的粥桶。
顧銘麵無表情,沉默地伸手拿起那兩個饅頭,拉著妹妹默默走到一處無人的角落坐下,然後用力地啃咬起來。
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即使他們最早出來,排在最前麵,監工們也總能找到各種借口克扣他們的口糧。
反抗的結果,除了身上增添新的鞭痕,沒有任何改變。
兩年多的磨礪,早已教會他,在這裡,活下去,卑微地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希望。隻有活著,才能等到雲開見日的那一天。
不遠處,偽裝成礦工的雲聽雪、謝崢、陸昭和李承安,也正低著頭,機械地咀嚼著同樣粗糲的食物。他們清晰地看到了顧銘兄妹所遭遇的一切。
李承安捏著饅頭的手因極度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