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周德全怒拍案起,“妖言惑眾!茯苓乃安神之藥,豈會藏毒?”
“那就剖開。”小春平靜道,“我不看,但我摸得到真相。”
藥閣弟子當眾剖開茯苓,刮去蠟層,取內芯浸水。
不過片刻,顯微鏡下,灰褐色孢子緩緩膨脹、裂解,如毒蛇睜眼。
“果……果真有孢子!”太醫令失聲。
滿殿嘩然。
柳元敬猛地站起,袖袍翻飛,臉色鐵青:“這是藥閣自導自演!你們早已備好毒藥,隻為汙蔑朝廷命官!”
雲知夏這才緩緩起身。
她一襲雪白宮裝,立於階下,卻如立於山巔。
她沒看柳元敬,隻淡淡掃過全場,聲音清冷如雪落深穀:
“他們想用一場大會,燒毀藥閣的公信。”
她抬手,指向那仍在顯微鏡下蠕動的孢子群——
“可真相,從來不怕被檢驗。”
眾人屏息,隻見她唇角微揚,眸光如刃:
“接下來,我要讓你們看看,什麼叫——標準。”第184章盲女指破千層謊(續)
雲知夏緩緩起身,雪白宮裝在宮燈下泛著冷光,仿佛披著月華走來的神女。
她不再看柳元敬一眼,也不急於辯駁,而是抬手輕輕一揮。
“請鐵器。”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沉重車輪碾過青磚的聲響。
老鐵匠推著一輛滿載鐵器的板車緩緩入殿,車輪壓地之聲如擂鼓,敲在每個人心上。
那車上陳列的,並非刀劍兵戈,而是一整套精工鍛造的銀白器械——刻度毫針、量藥銅勺、分液漏鬥、測溫銅管……每一件都打磨得光可鑒人,結構簡潔卻透出不容置疑的精準。
“此為‘標準藥器’。”雲知夏步上高台,指尖輕撫一根細如發絲的銀針,“它不講‘手感’,不憑‘經驗’,隻認刻度與數據。你們說藥閣之術粗鄙?可正是這些粗鐵冷銅,能讓一個學徒,精準刺入穴位三分,不多不少;能讓一劑救命藥,劑量分毫不差。”
她取針在手,當場演示——以刻度針刺模型人“內關穴”,針尖沒入皮膚恰好三寸,穩如磐石。
再取量藥勺稱取朱砂,三次稱量,皆為七分三厘。
“誰來試試?”她環視百官,眸光清冽如刃。
片刻遲疑後,一名年輕禦史起身,顫抖著接過量藥勺。
他平日自負手穩,可連試三次,藥粉或溢或缺,最差一次竟差了兩成。
他額頭冷汗涔涔,顫聲道:“我……我竟不如一把銅勺?”
“不是你不如,”雲知夏平靜道,“是人手終有疲倦、情緒、偏誤。而標準,是用來對抗無常的。”
她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錘,砸在眾人心頭。
就在這死寂般的震撼中,孫典史突然起身,手中捧著一疊紙箋,臉色蒼白卻目光堅定。
“下官……曾奉柳尚書之命,暗中記錄藥閣講學內容,欲尋其破綻。”他聲音微顫,卻一字一句清晰可聞,“可今日見小春以觸覺辨毒,見鐵器以精度定藥,見共驗之製讓百姓親眼見證真相……我才明白,真正該被審查的,不是藥閣,而是我們這些捂住百姓眼睛的人!”
他“咚”地跪地,將一疊密信與抄錄的“三驗法”呈上:“這是柳元敬密令,命我汙蔑藥閣講學為‘邪術’;這是我抄錄的藥閣‘望觸驗’三驗之法——它不靠玄談,隻靠可重複、可驗證的事實!臣……願以餘生,推行此法,還醫道一個清明!”
滿殿嘩然,百官失色。
而就在此時,殿外驟然傳來如潮呼喊——
“藥閣救我!”
“藥律護民!”
“我兒因‘分量錯藥’險死,藥閣三驗救他性命!”
隻見宮門外,黑壓壓跪倒一片,百名曾受藥閣救治的百姓高舉“藥律碑”拓片,額頭觸地,聲震宮牆。
那碑上刻著藥閣立下的第一條民間藥規:“藥有定量,命無僥幸。”
雲知夏立於高台,望著那一片顫抖的脊梁,眼底終於掠過一絲溫色。
但她很快斂去情緒,轉身,直視柳元敬。
“你說醫道在心?”她唇角微揚,笑意卻冷如霜雪,“可若心已黑,仁術也成殺人刀。不如手——至少,它不會說謊。”
她袖中,一枚細如毫針的“溯毒針”悄然震顫,仿佛感應到了什麼。
那針尖泛著幽藍微光,似在低語——地底深處,一口被封死百年、名為“皇脈藥井”的古井,正悄然裂開一道細縫,滲出帶著腐腥的濕氣。
而此刻,無人察覺。
唯有她指尖微動,將那枚曾染過血的殘符悄然藏入袖中——待夜深,以“顯頻液”浸潤,血跡遇藥,或將泛起詭異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