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無兵刃,隻捧一匣,靜靜置於火前。
雲知夏目光掃過每一張驚疑的臉,最後落在那即將化為灰燼的殘卷上。
“你們要正本清源?”她聲音不高,卻如鐘鳴穀應。
“好。”
她打開匣蓋,一本青皮古籍靜靜躺在其中,封麵上四個古篆——《毒理輯要》真本。
“我給你們三日。”夜風卷著灰燼撲向殘破窗欞,佛像塌了一半的廟堂內,火光映在雲知夏的眸底,燃得冷而亮。
她立於火前,素衣如雪,身側是沈青璃握緊藥囊的手——那向來冷若冰霜的藥閣助教,此刻肩背繃得筆直,仿佛一柄出鞘未儘的刀。
“你們要正本清源?”雲知夏聲音不疾不徐,卻壓下了滿室躁動,“好。”
她抬手,掀開木匣。
青皮古籍靜臥其中,封麵上四個古篆字在火光下泛出沉沉幽光:《毒理輯要》真本。
不是殘卷,不是抄本,而是當年醫律院覆滅之夜,被傳已焚毀於天火的原始孤本。
紙頁泛黃,邊角微卷,卻字跡清晰,脈絡分明,每一頁都浸染著前人以命試毒、以血證方的痕跡。
“我給你們三日。”她目光掃過那一張張驚疑不定的臉,語氣如鐵落砧,“列出你們認為該禁之術,我一一答辯。若我說不服你們——”
她頓了頓,指尖輕撫書脊,像撫過一段沉睡百年的魂靈。
“這書,我親手燒。”
死寂。
連火焰燃燒的劈啪聲都仿佛被掐斷。
為首的蒙麵人踉蹌後退一步,聲音發顫:“你……怎會有真本?它不是已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燒的是假本。”沈青璃冷冷開口,目光如刃,“你們燒的,是醫律院為保真本所設的替身。真正被藏下的,是那些不敢見光的人最怕流傳於世的東西。”
她緩步上前,從懷中取出一枚銅牌,鏽跡斑斑,邊緣刻著半圈蛇紋——那是醫律院“毒理司”遺孤才能持有的信物。
“我母,死於‘清脈散’改良試驗。她明知有毒,仍以身試藥,隻為找出致幻根源。而你們——”她目光掃過眾人,“燒書如焚骨,卻不敢直麵毒從何來。”
雲知夏不再言語,隻將木匣輕輕推至火前三尺。
火舌幾乎舔上書角,卻未吞噬。
“三日。”她轉身,素袖一拂,帶起一陣藥香,“我等你們的答案。”
廟外,老鎖匠默默收起銅燈,磷光映出的軌跡已斷。
他知道,這場局,從放出“雪蟬蛻”藥方那一刻起,就不再是清查毒源,而是一場對醫道正統的審判。
當夜,藥閣高台。
熔爐熊熊燃起,藍焰翻騰,是雲知夏特製的“藥感爐”,能析百毒於無形。
她將“昭”字金印與“軟骨藥油”殘渣一同投入爐中,以低溫慢煉,逼出潛藏多年的金屬記憶。
金液沸騰,如血泡翻湧。
忽然,一道細如發絲的銘文自金液表麵浮起,在火光中扭曲成行:
“昭寧奉養,長生可期。”
眾人屏息。
這不是宮中常見的賜物銘文,而是某種隱秘誓言,刻於供奉之物內裡,唯有高溫熔解才能顯現。
雲知夏眸光驟冷。
她取出鐵碑,背麵早已刻好空白碑文。
將凝固的金塊嵌入其中,舉起小錘,輕輕一叩——
“當。”
一聲脆響,釘入青石。
“毒從宮來,律自民間。”她低語,指尖撫過那行浮金小字,“這碑,不止記過,也記仇。”
風起,吹動她未綰的長發。
而千裡之外,昭寧宮深處。
古井無波,銅鏡懸於井口。
一名老尼跪坐鏡前,望著水中倒影泛起詭異青光,緩緩合掌,唇間吐出一句低語:
“她……聞到味了。”
藥閣冷房內,一具少年屍身靜靜停放。
雲知夏立於案前,銀針在指間輕轉,目光沉靜如淵。
她俯身,以針尖緩緩刮過指甲縫、舌底殘渣,七次焙燒,六次無異。
但第七次,爐火微顫,藥灰邊緣,浮出一絲極淡的腥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