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穿堂,吹不散藥語堂前越聚越多的人聲。
火把如龍,將整條長街照得亮如白晝。
百姓踮腳張望,議論紛紛——王妃要開“承痛診室”,頭一個治的竟是靖王蕭臨淵?
那可是戰神,是鐵骨錚錚、從不低頭的北境殺神!
他怎會需要彆人替他承痛?
太醫院院首林奉安立於人群後方,袖中緊攥著一張字條,指尖微顫。
他看著雲知夏一步步踏上高台,素衣赤足,藍焰在她指尖靜靜燃燒,像一簇不肯熄滅的星火。
她沒有解釋,沒有辯駁,隻抬手一揮,三枚烏黑銀針懸空而起,針尾藥紋流轉,泛著幽幽寒光。
“引痛針。”她聲音清冷,穿透嘈雜,“可引百脈之痛,顯於皮表。”
台下哄笑四起。
“瘋了!當眾給王爺施邪術?”一名太醫冷笑甩袖,“這哪是治病,分明是要毀掉戰神威名!”
雲知夏恍若未聞。
她走到蕭臨淵麵前——他坐在特製木椅上,玄袍肅穆,麵容冷峻如刀削石刻。
可隻有她知道,此刻他體內七十三道毒脈正悄然蠕動,舊傷如蛇蟄伏,隨時準備噬心。
她凝視著他:“你還可以反悔。”
他嗤笑一聲:“我怕過什麼?動手。”
話音落,銀針出。
第一針落命門,第二針刺脊樞,第三針直入心俞。
三聲輕響,幾乎無聲,卻似驚雷炸在所有懂醫之人耳中。
緊接著,異象陡生!
蕭臨淵脖頸青筋暴起,額角冷汗滾落,牙關緊咬,唇縫滲血。
而更令人駭然的是,他裸露的手臂與脖頸之上,竟浮現出一道道金線般的痕跡,蜿蜒遊走,交織成網——那是七十三處舊傷的位置,竟被藥力牽引,儘數顯形於膚!
人群驟然寂靜。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天……那些傷……全是真的?”
“不是傳言……他真的每夜都在熬……”
雲知夏指尖燃火,緩緩渡入針尾。
藍焰順著金線遊走,所過之處,皮膚微微發燙,黑血自細小傷口滲出,腥臭撲鼻。
她目光掃過台下譏諷的太醫們,朗聲道:“你們說他是戰神?可戰神也會痛。醫者若不敢治強者之痛,何談普世之醫?若連一個將軍都不敢喊疼,這世道,還要多少人把命咽進肚子裡?”
無人應答。
唯有風卷起她的衣袂,獵獵作響。
就在此時,林奉安緩步上前,雙手捧著一隻玉瓶,遞至她麵前。
瓶身溫潤,內裡藥液渾濁如泥,散發著苦澀氣息。
“痛引散。”他低聲道,嗓音沙啞,“可轉移痛感七成……但施術者需共受其苦。此藥……是我師祖遺方,三十年來無人敢用。”
雲知夏接過,看也不看,直接傾入藥爐。
心火騰起,幽藍火焰翻湧,藥液沸騰,化為霧氣纏繞針身。
她回頭看他一眼:“你終於肯信了。”
林奉安垂首,眼底微動:“我不是信藥……我是信你。”
施針再啟。
這一次,雲知夏自己也猛地一顫。
劇痛如潮水般湧入經脈——萬蟻啃骨、寒刃割肉、心臟被生生撕裂……那是屬於蕭臨淵十年積壓的痛楚,如今七成反噬於她身。
冷汗瞬間浸透素衣,膝蓋發軟,唇色由紅轉青。
她扶住案角穩住身形,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卻始終不曾退後半步。
墨二十三隱於簷角,瞳孔驟縮。
他看見——那原本微弱的心火,在她指尖跳動不止,竟漸漸穩定下來,如同呼吸節律,與蕭臨淵的脈搏隱隱相合。
奇跡正在發生。
小愈跪坐在側,雙手抱頭,臉色慘白。
忽然,他渾身一震,雙目圓睜,嘴唇哆嗦著,發出破碎的聲音:“師父……我聽到了……他在喊‘疼’……可他不敢說……他怕……怕被人瞧不起……怕不能再護住想護的人……”
死寂。
連風都停了。
蕭臨淵緊閉雙眼,喉結劇烈滾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破體而出。
“夠了……”他終於開口,聲音沙啞如砂礫磨過鐵器,“停下。”
雲知夏搖頭,指尖藍焰更盛:“你忍了十年,現在輪到我。”
話音剛落,三枚銀針尾部猛然爆發出璀璨金光!
仿佛有生命般,順著金線逆流而上,直擊七十三道舊傷軌跡。
刹那間,蕭臨淵全身一震,七十三處傷口同時滲出濃稠黑血,腥穢之氣彌漫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