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井之下,鐵門緊閉,等的不是鑰匙,是血。
而她,早已準備好用自己的血,去打開那扇塵封三百年的門。
“走。”她聲音冷峻如刃。
墨二十八立即上前一步護於身側,娘子默默跟上。
三人身影融入晨霧,悄然下山。
夜露未晞,山道幽深。
行至半途,忽有微風拂麵,帶著一絲極淡的鐵鏽味——是血,剛流不久。
雲知夏腳步一頓。
墨二十八也同時停下,右手已悄然按上腰間刀柄。
前方,藥井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
井口漆黑,如巨獸之口,靜候獵物。
可就在他們踏上最後一段石階時——
身後遠處,驟然響起一陣急促馬蹄聲!
蹄音密集如鼓,踏碎寂靜,由遠及近,奔襲而來!
雲知夏緩緩轉身,眸光如電刺破晨霧。
墨二十八猛然轉身,擋在她身前,刀已出鞘三分。
馬蹄聲如雷貫耳,撕裂了黎明前的寂靜。
濃霧翻湧間,一隊黑甲騎兵自山道儘頭疾馳而來,鐵蹄踏碎露珠,火把連成一條赤色長蛇。
為首者披玄鐵重鎧,肩繡銀蟒——正是肅親王直屬的“清道衛”。
他們奉命封鎖洗藥穀,凡涉藥神遺事者,格殺勿論。
雲知夏眸光一冷,腳步未亂。
她早料到這一夜不會太平。
三百年的真相豈能輕易現世?
權貴之喉早已被恐懼扼住百年,如今有人要撬開那扇門,他們必以血封口。
“走!”墨二十八低吼一聲,猛然躍出,雙刀出鞘,寒光乍起如兩輪殘月。
他橫身立於井口石欄之上,背對深淵,麵朝敵騎,左耳殘缺處滲出血線,在晨風中獵獵作響。
“主子,該還的,我今日還。”他咬牙一笑,刀鋒劃過石麵,竟以刀代筆,在青石上刻下兩個大字——藥語!
鮮血順著刀刃流淌,浸入字痕,仿佛喚醒了沉睡百年的誓約。
十名清道衛呈扇形壓來,刀槍並舉。
墨二十八卻毫無懼色,雙刀舞成一團烈焰般的光陣,每一擊都帶著拚死的決絕。
他本是王府暗衛,受命監視她,卻在一次次目睹她救人、破局、焚冤的過程中,心防崩塌,信念逆轉。
他曾為鷹犬,今願為薪柴。
雲知夏站在井口邊緣,回頭一瞬,正見他一刀劈斷敵首長槍,鮮血飛濺中怒吼:“醫者有道,豈容爾等踐踏!”
那一瞬,她心頭微震。
不是感動,而是一種更深的明悟——這把火,早已不止她一人在燒。
“走!”他又嘶吼,聲音沙啞如裂帛,“彆讓他們的血白流!”
她不再遲疑,轉身躍入藥井。
身體急速下墜,冷風灌耳,唯有手中火把在黑暗中劃出一道微弱的光弧。
數息之後,足尖觸地,落地無聲。
眼前是一條幽深石道,壁上苔痕斑駁,空氣陰寒刺骨,彌漫著陳年塵土與金屬鏽蝕的氣息。
她舉燈前行,腳步輕穩。
儘頭處,一扇鐵門巍然矗立,高達丈許,通體漆黑,似由隕鐵鑄成。
門心嵌著一方掌形凹槽,邊緣刻滿古老符文,隱隱泛出暗紅血光,仿佛曾飲過無數忠魂之血。
她靜靜凝視片刻,忽而抬手,抽出袖中鐵刃,毫不猶豫割開掌心。
鮮血湧出,滾燙灼熱。
她將手掌覆上凹槽——
“哢。”
一聲沉悶巨響,如龍骨斷裂,鐵門緩緩開啟,寒氣如潮水般撲麵而來,火把火焰劇烈搖曳,幾欲熄滅。
門內,是一座巨大地下庫室。
數百鐵匣整齊排列,層層疊疊直至穹頂,每一隻皆貼著朱砂封條,上書一個猩紅“焚”字,宛如死刑令。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腳步堅定向前。
塵埃在光影中浮遊,仿佛時間在此停滯三百年。
忽然,最深處一具未封的鐵匣映入眼簾。
匣麵無名,唯有一行刻字,筆力蒼勁,透著某種跨越時空的執念:
“待吾血歸,方可啟——初代藥神祭司。”
她緩步走近,指尖輕觸匣蓋。
刹那間,匣中一片血錄殘頁竟自行浮起,懸浮半空,化作一行血字,緩緩浮現於虛空——
“你來了……我等了三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