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怕,失去光。”
風止,火凝。
雲知夏深吸一口氣,抬手撫向袖中。
那裡,藏著一頁泛黃殘卷——《民間醫典·卷一》殘頁,是她一路行醫所錄,無數百姓口述、手抄、刻於樹皮石片的驗方與療法,皆無名無姓,卻真實救命。
她尚未取出,лишь指尖觸及紙角,便覺袖中微熱。
而空中,《藥神初典》的光核,竟輕輕顫動,似有所感。
火光與殘卷在空中相遇的刹那,時間仿佛凝滯。
雲知夏指尖微顫,緩緩抽出袖中那頁泛黃的《民間醫典·卷一》。
紙麵斑駁,墨跡暈染,是無數個寒夜伏案抄錄、是病榻前百姓口述、是山野間老嫗以炭條刻於樹皮的結晶。
這並非神授天書,亦無金玉裝幀,卻承載著最真實的疾苦與生機——那些被正統醫門嗤之為“偏方”“愚術”的救命之法,正是她一路走來,用雙腳丈量出的醫道根基。
當殘頁暴露在《藥神初典》的幽藍火焰前,異變陡生!
原本靜燃的火舌猛然翻騰,如活物般探出一縷光流,直撲殘卷。
而那殘破紙角竟也泛起溫潤微光,似有生命般回應召喚。
兩股光芒在半空交彙,交織成一道螺旋狀的符紋,倏然炸開!
虛空震顫,一行字跡自光中浮現,如刀鐫石,烙印天地:
“醫者不役於藥,不困於方,唯察疾苦,直指本源。”
八個字落下,整座藥墟嗡鳴震蕩,岩壁上的金紋驟然亮起,如同古老經絡被重新點燃。
風從深淵底部湧出,帶著遠古的歎息與讚許。
雲知夏立於風暴中心,素衣獵獵,眸光灼灼。
她終於懂了——
前世她執迷精研藥物分子結構,以為掌控毒素便是掌控生死;重生後她憑手術救人,以毒攻毒,破儘虛妄。
可真正的醫道巔峰,不在藥鼎之中,不在秘典之內,而在人間煙火,在泥濘小徑,在母親抱著高熱孩童跋涉十裡求一口湯藥的喘息裡。
她不是要成為“藥神”,而是要斬斷“藥”對“醫”的桎梏。
深吸一口氣,她向前一步,再度將手掌覆上石像掌心。
焦裂的石紋滾燙如血,她的聲音卻清冷堅定,穿透風雨:
“我以沈未蘇之名,承此誌。”
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隆!
石像無頭之處,竟緩緩浮現出一道朦朧虛影。
青絲披肩,白大褂染塵,眉宇堅毅如刃,正是沈未蘇前世的模樣。
她站在火焰與記憶的儘頭,靜靜望著眼前這個繼承她靈魂、重塑她意誌的女人,唇角輕揚,露出一抹釋然微笑。
隨即,光影散作點點星輝,融入雲知夏眉心。
識海深處,一聲低語回蕩:“這一世,你走得更遠了。”
藥墟再次震動,地脈奔湧如雷。
石像掌中,《藥神初典》的火焰縮至極致,化作最後一行血色銘文,懸於蒼穹:
“九厄將至:瘟、毒、蠱、盲、啞、痛、癲、饑、忘。持燈者,當以無藥之覺,點九燈。”
雲知夏轉身。
目光掠過身後眾人——
無藥翁佝僂卻挺直脊梁,眼中燃著久違的光;靜脈童淚痕未乾,卻已握緊雙拳;地聽僧耳貼地麵,感知千裡病氣流轉;花語者銀發飄舞,低聲呢喃藥心樹的預言。
她輕輕啟唇,聲如晨鐘:
“走,我們去點第一盞燈——治瘟。”
話落,她抬步而行。風卷白衣,如炬火照夜。
墨三十一早已候於藥墟邊緣,馬車備妥,藥箱齊整。
遠處山崖陰影微動,蕭臨淵悄然現身,玄袍染露,麵容晦暗不明。
他沒有靠近,隻是默默跟上,腳步沉重如負千鈞。
風起,藥墟殘灰飛揚,如雪送行。
而在南疆更深處,瘴霧籠罩的村落邊緣,枯井旁堆疊的屍身尚未掩埋,一個瘦弱孩童蜷縮在母親冰冷懷中,低泣聲幾不可聞。
地聽僧伏地良久,忽然渾身劇顫,猛地抬頭,聲音嘶啞顫抖:
“三日來……七村斷炊絕藥,疫氣已成燎原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