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光未亮，劍閣關內還籠罩在一片寂靜的薄霧中。“迎客居”的獨立院落內卻已人影綽綽，低沉的呼喝與牛蹄踏地的悶響交織，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
二十五頭巴山牛已裝配整齊，厚重的馱鞍兩側掛滿了物資，包括足夠的精料、清水和肉乾。隊員們最後一次檢查裝備，收緊綁腿，將兵刃調整到最順手的位置。
殷牧野清點完人數和物資，走到端木燼麵前，低聲道：“大人，一切就緒，可以出發了。”
端木燼一身利落的勁裝，外罩普通皮甲，看上去與尋常冒險者無異，隻有那雙深邃眼眸中偶爾閃過的精光，顯露出不凡。他點了點頭，沒有多餘言語，隻吐出一個字：“走。”
隊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迎客居”，融入尚未完全蘇醒的關城街道。厚重的城門伴隨著刺耳的嘎吱聲，為他們緩緩開啟一道縫隙。
一出劍閣，空氣似乎都變得凜冽起來。前方不再是相對平坦的官道，而是蜿蜒向上、隱入茫茫群山之間的崎嶇小路。巴山牛果然不負眾望，沉重的身軀踏在碎石遍布的山路上，步伐穩健，呼吸悠長，遠比雲州馬更適應這種環境。
端木燼與隊員們一樣騎在牛背上，目光不斷掃視著兩側愈發陡峭的山崖和茂密的叢林。
......
第三天正午時分。
“大人，前麵就是明月峽了。”殷牧野加快幾步，與端木燼並行，指著前方兩座如同被巨斧劈開般的山崖夾峙的險要峽穀。“峽穀內有古棧道，是必經之路，也是最危險的一段。”
端木燼抬眼望去，隻見峽口狹窄，怪石嶙峋，一股陰森的氣息從穀內彌漫而出。
“命令隊伍，收縮隊形。鬼蝠，派兩個機靈的，前出探路。”端木燼下令。
“是！”殷牧野和鬼蝠同時應命。
隊伍立刻行動起來，原本稍顯鬆散的隊形迅速收緊，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近，便於隨時相互支援。兩名隸屬於弓弩隊、身形最為靈活的隊員，如同狸貓般悄無聲息地加速，消失在峽穀入口的陰影中。
進入明月峽，光線陡然黯淡下來。兩側崖壁高聳，幾乎遮天蔽日，隻在頭頂留下一線天空。
腳下是依著崖壁開鑿出的棧道，寬僅容兩三人並行，外側便是深不見底的幽暗深淵，水聲轟鳴從下方隱隱傳來，帶著懾人的回響。棧道由碗口粗的原木打入崖壁，上鋪木板，許多地方已經腐朽，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連呼吸都刻意放輕。巴山牛似乎也感受到了危險，腳步更加沉穩，鼻息粗重。
孟虎帶著破甲隊的壯漢走在最前端，警惕地盯著深淵方向；胖猴的刀盾隊則落在最後，防備可能來自後方的襲擊；殷牧野的攻堅隊居中策應；鬼蝠和剩餘的弓弩隊員散在隊伍中段和後段，弩箭上弦，眼神銳利地掃視著懸崖上方每一個可能藏匿敵人的角落。
端木燼走在隊伍靠前的位置，神識如同無形的蛛網般悄然蔓延開去，覆蓋了周圍近七百米的範圍。崖壁的紋理、縫隙中頑強生長的灌木、棧道下方支撐木的腐朽程度，乃至空氣中極其細微的氣流變化，都清晰地反饋回他的腦海。
前行約莫半個時辰，峽穀內依舊寂靜得可怕，隻有隊伍行進的腳步聲和牛蹄聲在空曠的崖壁間回蕩。
突然，端木燼腳步微微一頓，抬手握拳。整個隊伍瞬間靜止，所有隊員幾乎在同一時間蹲伏下身，依托巴山牛或棧道本身的障礙物隱藏身形，動作整齊劃一，顯示出極高的軍事素養。
幾乎在隊伍停下的同時，前方探路的一名隊員如同鬼魅般從一塊巨石後閃出，幾個起落便來到殷牧野和端木燼麵前，壓低聲音急促報告：“大人，頭兒，前麵棧道中段，有埋伏！人數約莫八十多人，藏在崖壁上的洞穴和亂石後麵，配備了弓弩和滾木礌石！”
殷牧野眼神一凜：“看清來曆了嗎？”
“像是本地匪幫，裝備雜亂，但占著地利。”探子快速回答。
端木燼神色不變。“距離多遠？”
“約八百米，拐過前麵那個彎道就是。”
端木燼略一沉吟，看向殷牧野：“牧野，你覺得該如何？”
殷牧野眼中寒光一閃：“大人，對方占據絕對地利，強攻損失太大。屬下建議，誘其出擊。他們既然設伏，目標定然是我們這支‘肥羊’。我們可以示敵以弱，派一支小隊前出佯裝中伏，引敵人出擊。然後大隊伺機反撲，或可破之。”
“可以。”端木燼點了點頭。“你來指揮。”
“是！”殷牧野不再猶豫，立刻開始布置。“孟虎，帶你的人，前出探路。遭遇攻擊後，不必死戰，向後佯敗，吸引敵人追擊脫離有利地形。”
“明白！”孟虎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嗜戰的光芒，立刻招呼破甲隊的兄弟開始準備。
“胖猴，你的人緊隨孟虎之後，聽到前麵動手，立刻結盾陣頂上去，保護孟虎他們後撤，並擋住第一波追擊。”
“交給我！”胖猴拍了拍背上厚重的盾牌。
“鬼蝠，帶你的人，尋找側翼製高點，優先解決對方的弓弩手和指揮者。”
鬼蝠無聲點頭，打了個手勢，弓弩隊的成員如同幽靈般散開，借助崖壁的陰影和凸起的岩石，向上攀爬。
“其餘人，隨我和大人，在此結陣，準備反擊。”殷牧野最後下令。
命令迅速而清晰地傳達下去，隊伍如同精密的機器開始運轉。孟虎帶著五名破甲隊成員，扛著幾袋偽裝成貴重物資的普通行李，大搖大擺地向前走去，腳步聲故意放重，嘴裡還罵罵咧咧，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端木燼和殷牧野則帶著剩餘的人，依托一段相對寬闊的棧道和幾塊巨石，迅速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防禦陣型，巴山牛被趕到陣型後方保護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峽穀內隻剩下風聲和水聲。突然，前方拐彎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呼哨！
緊接著，便是弓弦震響、弩箭破空的厲嘯，以及滾石砸落棧道的轟隆巨響和孟虎等人“驚慌”的怒吼與叫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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