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河坐在書桌前,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眉頭微蹙。
孟燕臣在心理谘詢室那場撕心裂肺的崩潰和遲來的懺悔,像烙印一樣刻在她心裡。
那句“是我殺了他”的泣血控訴,還有那因誤判孕周而導致的、無法挽回的自責,如同沉重的枷鎖,即使在他開始緩慢好轉的此刻,依舊沉沉地壓在他們共同的心上。
一個模糊的記憶碎片,在混亂的思緒中頑強地閃爍了一下。
波士頓。醫院。消毒水刺鼻的氣味。
她剛從鬼門關被拉回來,身體虛弱得像一碰就碎的紙片。
有穿著白大褂、神情肅穆的醫生或社工來到病床前,低聲詢問著什麼。
是關於那個……夭折的孩子。
是否同意進行……解剖和基因檢查……
為了明確死因……
她當時是什麼反應?是麻木地點了頭?還是虛弱地簽了什麼文件?
……應該有一份報告!
一份她當時被巨大悲痛和身體虛弱淹沒,根本無力去關注、事後也刻意回避去取回的報告!
王小河猛地坐直身體,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起來。
一個大膽的、帶著微弱希望火苗的念頭,如同穿透厚厚雲層的陽光,驟然照亮了她紛亂的思緒。
那份報告,那份可能揭示孩子夭折真正原因的報告,它會不會……會不會成為解開孟燕臣心中死結的關鍵?
證明他的誤判並非全然出於主觀臆斷和“齷齪的猜忌”?
證明那個孩子……或許本就沒有被救活的可能?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同燎原之火。王小河的執行力瞬間被點燃。
她顧不上時差,立刻開始查找當年在波士頓搶救她的那家大型教學醫院的官方聯係方式。
電話、郵件、傳真……跨國醫療文件的調取流程繁瑣得令人抓狂。
她一遍遍解釋自己的身份、當年的情況、那份屍檢報告的重要性,甚至動用了f大法學院同事的資源,出具了正式的授權文件和說明。
語言障礙、時差、機構間的推諉……每一步都困難重重。
但她異常執著,像一個在茫茫戈壁中尋找水源的旅人,目標清晰而堅定。
幾周後,一個厚厚的、印著國際郵戳的掛號信大信封從白楊手中寄出,終於跨越重洋,抵達了王小河手中。
信封上印著那家著名醫院醒目的ogo。
她捏著那信封,指尖冰涼,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撞擊著。
這裡麵,裝著的可能是救贖,也可能是更深的絕望。
她沒有拆開,隻是緊緊握著它,仿佛握著打開孟燕臣心鎖的最後一把鑰匙。
周醫生的心理谘詢室,空氣裡依舊浮動著令人安心的薰衣草香氣。
孟燕臣坐在老位置上,狀態比上次崩潰時好了很多,眉宇間的沉鬱淡了些,但眼底深處那層厚重的、等待審判的陰霾並未完全散去。
他知道王小河最近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與過去有關,但他沒有追問。他選擇了信任,如同她信任他一樣。
王小河走進來,手裡拿著那個未拆封的、帶著遙遠異國印記的牛皮紙信封。
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異常明亮堅定。
她走到孟燕臣身邊坐下,將信封放在兩人中間的茶幾上。
周醫生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她沒有說話,隻是調整了一下坐姿,用眼神示意王小河可以開始。
“燕臣,”王小河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拿起那個信封,目光直視著他,“我……我聯係了波士頓的醫院。找到了……當年的屍檢和基因檢測報告。”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在積蓄勇氣,“我一直沒有勇氣去看。但現在……我覺得,我們需要知道真相。無論真相是什麼。”
孟燕臣的身體瞬間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