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在病房消毒水的氣味和規律的輸液滴答聲中緩慢流過。
孟燕臣的高燒早已褪去,雖然傷口深處的鈍痛和神經修複特有的麻癢電擊感日夜不休地折磨著他,但整體精神恢複了不少,至少能靠著枕頭坐起來,臉色也不再是駭人的蒼白。
午後陽光正好,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
“爸爸!”九歲的星暉像個小炮彈,率先衝了進來,小臉上滿是關切和想念。七歲的月兒緊隨其後,像隻輕盈的小鹿,手裡還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小束花。“爸爸,痛痛飛走!”月兒奶聲奶氣地說著,把花獻寶似的遞到孟燕臣麵前。
看著兩個孩子,孟燕臣眼底的冰霜瞬間融化,嘴角揚起真切的弧度,雖然因為虛弱顯得很淡。
他伸出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頂,“爸爸好多了。謝謝月兒的花,真漂亮。”
王小河扶著腰跟在後麵,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外婆也走了進來,手裡拎著保溫盒,裡麵是家裡燉的湯。
一家人正其樂融融地說著話,放在床頭櫃上的王小河手機響起了視頻通話的提示音,屏幕上赫然跳動著“小白”兩個字。
病房裡的氣氛微妙地凝滯了一瞬。孟燕臣鏡片後的眸光幾不可察地沉了沉,快得像錯覺。
小河自然地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小河,下午好。”白楊溫潤俊朗的臉龐出現在屏幕裡,背景是異國的辦公室。
他先是對小河笑了笑,目光隨即精準地轉向了靠在病床上的孟燕臣,眼神真誠而關切:“孟大哥,聽說你手術了?現在感覺怎麼樣?恢複得還好嗎?”
他的問候周到、真誠,帶著多年朋友的熟稔關切,挑不出半點毛病。
孟燕臣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臉上露出一個堪稱完美的、沉穩而體麵的、屬於男主人的微笑:“你好,白楊。手術很順利,恢複期比較長,一切在預期內。謝謝關心。”
聲音不高,卻清晰沉穩,每一個字都透著成熟男人的風度和掌控感。
“那就好。”白楊點點頭,隨即目光轉向擠在屏幕前的兩個小腦袋,笑容立刻變得溫暖而生動,“星星,月兒!有沒有想我啊?”
“白楊叔叔!”兩個孩子異口同聲,興奮得小臉放光。剛才對爸爸的關切瞬間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白楊叔叔,你看我新學的空手道姿勢!”星星立刻在病房裡比劃起來,動作虎虎生風。
月兒小淑女般地理了理裙擺,對著屏幕甜甜地笑:“白楊叔叔,我今天穿了新裙子!好看嗎?”
白楊隔著屏幕,耐心十足地回應著孩子們的每一句話,語氣溫柔又帶著鼓勵,仿佛有無儘的耐心和興趣傾聽他們的日常。
孟燕臣唇角的弧度保持著完美的優雅。
他看著自己的一雙兒女,在屏幕前對白楊毫不掩飾的喜愛和依賴,對自己這個剛做完手術、虛弱躺在病床上的親爹,除了例行公事的問候,竟沒有多少黏膩的依戀。心頭那點微妙的酸澀,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無聲地漾開一圈漣漪。他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下呼吸。
孩子們嘰嘰喳喳和白楊分享著日常,過了五六分鐘,從學校趣事聊到新看的動畫片,直到外婆在一旁提醒該讓爸爸休息了,他們才戀戀不舍地跟白楊叔叔道彆。
白楊這才像是終於想起來,目光轉向一直安靜坐在床邊剝橘子的王小河,語氣依舊是得體的溫和,笑意卻似乎更熨帖了幾分:“小河,彆太辛苦了,注意休息,按時吃飯。”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的時間,比禮節性的問候略長了那麼零點幾秒,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快、極淡的,如同微風拂過湖麵般的牽掛,隨即又恢複了完美的平靜。
這細微的變化,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病床上的孟燕臣,那顆在醫學顯微鏡下都能精準捕捉病灶的敏銳心臟,卻清晰地接收到了那瞬間的波長。那眼神,超越了普通朋友的關心,帶著一種深沉的、被精心掩埋卻在不經意間泄露的溫柔和牽掛。
理智上,孟燕臣知道,他這點眼神放在王小河身上純屬石沉大海浪費感情。
情感上,他的胸口現在有點堵。
他是住院了!
不是死了!
他臉上的微笑紋絲未動,甚至對著屏幕點了點頭,聲音平穩無波:“小河懷著孕,受不得累。白楊,你也多幫忙勸勸她,不要這麼逞強。”那份體麵,無可挑剔。
視頻結束,病房的熱鬨如潮水般退去。外婆帶著意猶未儘的月兒和星星離開,空氣裡隻剩下消毒水味和一絲若有似無的酸味。
孟燕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額角卻沁出一層細密的冷汗,並非全因疼痛。後背的病號服被冷汗浸濕,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陣陣不適。胸口的悶氣與腕間神經末梢傳來的、如同千萬隻螞蟻啃噬般的尖銳痛感交織在一起,讓他眉宇間攏起一道克製的褶皺。
王小河送走家人,回來便看到他略顯蒼白的臉上那層薄汗,以及眉間那道隱忍的痕跡。她伸出手,指尖輕輕碰觸他放在被沿、微微蜷起的手背。一片冰涼,甚至帶著不易察覺的微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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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嗎?”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帶著心疼。她以為他是因為傷口疼痛才臉色緊繃、呼吸沉重,俯身輕柔地撫上他的額頭,“臉色這麼難看?是不是疼的厲害?出這麼多汗。”
孟燕臣緩緩睜開眼,目光落在她臉上,深邃的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有強忍的痛楚,有被孩子們冷落的淡淡失落,有對白楊那隱秘情愫洞悉後的憋悶,更有一種被她的溫柔細致無限放大、幾乎要衝破體麵外殼的深沉占有欲。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隻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嗯。”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疲憊,像負重前行的旅人。
“換身衣服吧,流這麼多汗,都濕透了。”小河沒再追問,從旁邊拿過乾淨的病號服。她從沒做過這事,儘量讓自己動作顯得專業些。解開扣子,小心翼翼地托起他未受傷的左臂,將濕透的上衣褪下。挺著肚子的動作有點緩慢。
滾燙的、帶著汗意的男性軀體完全暴露在眼前。線條緊實的胸膛,肌肉的輪廓清晰而流暢,皮膚在光線下透著冷玉般的質感。蜿蜒而下,勾勒出壁壘分明的腹肌和深刻的人魚線,最終隱沒在褲腰邊緣。
儘管老夫老妻了,她臉頰仍然不受控製地泛起紅暈,心跳加速。
去洗手間打來溫水,擰乾毛巾,她快速而輕柔地擦拭過他滾燙的胸膛、緊實的腰腹、後背……指尖偶爾劃過灼熱的皮膚,帶來一陣細微的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