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怎麼了？做噩夢了？”他揉著眼睛，聲音也含混不清。
“不是噩夢……”月兒的聲音更小了，帶著一種分享驚天秘密的緊張，“我看到爸爸哭了！”
“啊？”星星瞬間清醒了大半，猛地坐起身，“爸爸？哭了？怎麼可能？”
在他心目中，孟燕臣是山一樣的存在，冷靜、強大、無所不能，是手術室裡掌控一切的神。
哭？這簡直比外星人入侵還不可思議。
“真的！我沒騙你！”月兒急了，爬上哥哥的床，鑽進他的被窩，像尋求庇護的小獸，緊緊挨著他，壓低聲音急切地說，“就剛才我去喝水，看到爸爸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裡，沒開大燈，就一個小燈。他捂著臉，肩膀一抖一抖的，我聽見他在抽氣，很小聲很小聲，就是在哭！”
月兒的聲音裡也帶上了哭腔，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讓她驚恐又無措的時刻。
星星愣住了，九歲男孩的小腦袋飛速運轉著，試圖理解這個難以置信的事實。
“為什麼呀？”星星也壓低了聲音，困惑地問，“爸爸今天下班回來還好好的。”
“我也不知道……”月兒把小臉埋在哥哥的肩膀上，悶悶地說，“爸爸看起來好難過好難過。”
星星努力回想著今天家裡發生的一切。
媽媽肚子很大，很不舒服，走路很慢，吃飯也吃得很少。
“是不是因為媽媽？”星星小聲猜測，“媽媽肚子太大了，特彆難受。爸爸是醫生，他肯定知道媽媽有多辛苦。他心疼媽媽？”
“肯定是！”月兒立刻點頭，像找到了答案，“媽媽今天洗澡都是爸爸幫的，走路爸爸都扶著。爸爸看媽媽的眼神，看一個特彆特彆容易碎掉的玻璃娃娃。”
兩個孩子躲在溫暖的被窩裡，靠在一起，試圖拚湊和理解父母之間那複雜的情感世界。
“還有，”星星的聲音更低更沉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你記不記得，有次我們偷偷聽外婆跟奶奶說話，說以前媽媽生過一個寶寶，很小很小就沒了？”
那是一個模糊的、被大人刻意回避的過去，像一層淡淡的陰影。
月兒的小身體明顯僵了一下，她往哥哥懷裡縮了縮，聲音帶著害怕：“是不是那個爸爸和媽媽從來不提的小天使寶寶？爸爸難過是不是也怕這個寶寶……”
她不敢說下去了。
兩個孩子都沉默了。
黑暗的被窩裡，隻聽得見彼此輕輕的呼吸聲。
窗外城市的微光映照著他們臉上懵懂卻沉重的憂慮。
爸爸深夜的眼淚，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他們稚嫩的心靈裡激起了層層漣漪，讓他們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觸碰到了成人世界複雜而深刻的痛苦。
“那我們能做什麼呀？”月兒帶著鼻音問，小手緊緊抓著哥哥的睡衣。
星星想了想，學著爸爸平時安撫媽媽的樣子，笨拙地拍了拍妹妹的後背：“我們以後要更乖，少惹媽媽生氣。幫媽媽拿東西，扶媽媽走路。讓媽媽舒服一點點。這樣爸爸也許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嗯！”月兒用力點頭，把眼淚蹭在哥哥肩膀上，“還要多抱抱爸爸，告訴爸爸我們愛他，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兩個小小的身影在被窩裡達成了一致，仿佛承擔起了一項重要的使命。
他們帶著對父親脆弱一麵的震驚、心疼和懵懂的理解，以及對母親和即將出生的小寶寶的深深擔憂，在疲憊和複雜的思緒中，漸漸依偎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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