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忙於攻克學術難題、冷靜自持的王教授，此刻也隻是一個心疼孩子、內心柔軟的母親。
這個夜晚，注定漫長。
後半夜，星星的體溫再次飆升到39.5c，甚至開始說胡話，小身子因為發熱不停地哆嗦。王小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一刻，什麼基金、什麼模型，全都變得輕飄飄的。她心裡隻剩下眼前這個被病痛折磨的小人兒，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第一個孩子，是她生命的一部分。
後悔和愧疚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
她以前花了太多時間在書房、在實驗室、在項目上，陪星星的時間總是被壓縮、被推遲。
她甚至有時候會不耐煩地回答他那些天馬行空的問題。她以為給他最好的物質和教育資源就夠了，卻忽略了他最需要的、最簡單的陪伴。
“對不起……星星，對不起……”她哽咽著，低聲喃喃自語，“媽媽以後一定多陪你……再也不把工作帶回家了……對不起……”
孟燕臣拿著新兌的溫水進來，看到這一幕，心頭一緊。
他快步上前，一邊冷靜地給星星複測體溫，喂水，一邊伸出另一隻手臂，將無聲流淚、肩膀微微顫抖的王小河輕輕攬進懷裡，讓她靠著自己。
“彆怕，高燒是過程，藥效上來會好的。”他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像錨一樣定住了她慌亂的心，“你去歇一會兒，我來。”
王小河卻搖搖頭，固執地守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兒子。
也許是父母的守護起了作用，也許是藥效終於發揮，天快亮時，星星的體溫終於開始緩慢下降，呼吸也變得平穩綿長，沉沉地睡去了。
王小河一夜幾乎沒怎麼合眼。但她看著兒子終於安穩的睡顏，心裡那塊大石頭才終於落了地。
兩天後，在孟燕臣的專業用藥和王小河貼身照顧下，星星終於退了燒，又恢複了活蹦亂跳。
這場病，似乎讓母子倆的心貼得更近了。
下午，陽光暖暖地照進客廳。
星星蹭到正靠在沙發上休息的王小河身邊，小腦袋靠在她肚子旁邊，聲音輕輕地說：“媽媽，謝謝你。”
王小河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頭發：“謝什麼，你是媽媽的兒子呀。”
星星抬起頭，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著她，很認真地說：“我發燒的時候，雖然迷迷糊糊的，但我知道媽媽一直守著我。我還以為……以為媽媽有了月兒，現在又要有新寶寶，就沒時間管我了……”
孩子敏感而小心翼翼的話語，像一根針，輕輕刺中了王小河心中最柔軟、也最愧疚的地方。
她的眼圈瞬間又紅了，連忙將兒子緊緊摟進懷裡，聲音溫柔而堅定：“小傻瓜！你永遠是媽媽最愛的大寶貝！誰都不能取代你在媽媽心裡的位置。你是媽媽的星星啊，是帶媽媽第一次做媽媽的人，是獨一無二的！”
星星被她緊緊抱著，聽著媽媽從未有過的、直接而熱烈的表白，小臉一下子亮了起來，眼睛裡像是落滿了星星。
他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把小臉埋在媽媽懷裡，悶悶地說：“媽媽，我也最愛你。我以後會做好大哥哥的！我會幫你看小月亮，教新寶寶搭樂高、玩數獨！我會像爸爸一樣厲害，做他們的榜樣！這樣媽媽就不用那麼累了……”
他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卻帶著無比的認真和承諾。
王小河的眼淚差點又掉下來。她緊緊回抱著兒子，感受著小家夥真摯的愛意和承諾，覺得一切辛苦都值了。
……
佳妮電腦屏幕上，兩封來自不同美國高校的郵件並列打開著。
一封是南加州大學某位教授的回複，研究方向與佳妮的博士課題高度契合，更重要的是，白楊就在那裡。
另一封是紐約大學某位資深教授的簡介，方向也很不錯，學術聲譽更老牌一些。
自從剽竊風波以後，渣男徐峰徹底從她的學術和生活中消失。
而白楊的身影卻愈發清晰。
佳妮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指尖在“老白”的名字上懸停了幾秒，終於按下了視頻通話請求。心跳快得像要撞出胸腔。
“白老師？早上…呃，不對，你那邊是晚上吧？打擾你了嗎？”
佳妮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是關於出國聯培的事情。小河老師說，博士三年級要安排我出去一年。現在有兩個選擇比較合適，一個是南加大，另一個是紐大。方向都挺符合的，王老師讓我自己拿主意，也建議我問問你的意見。”
她刻意強調是王小河讓她問的，試圖讓這個電話聽起來更公事公辦一些，但臉頰卻悄悄泛紅。
“哦？聯培啊，好事兒啊小朋友！”白楊身體微微前傾，靠近屏幕。
“說說看，兩邊具體是哪個組？導師是誰？側重的研究點是什麼？”他迅速切換到專業模式，這是他的舒適區。
佳妮趕緊把兩邊的信息詳細說了一遍。
白楊沉吟片刻：“從純學術角度，紐大那位威廉教授的研究確實更前沿，他近幾年在的發文量和影響力都更強，而且他組裡有個正在做的項目，和你現在手上的課題銜接度非常高，如果能參與進去，對你博士論文的核心章節會是非常直接的提升。”
他的分析條理清晰，完全站在佳妮的學術發展角度。
佳妮心一點點往下沉：“嗯…我明白了。紐大確實學術資源很強……”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掩飾不住的失望。
難道他就一點都沒考慮過……她會選南加大嗎？
白楊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語氣裡的低落，停頓了一下，端起手邊的咖啡杯，卻沒喝。
“不過呢，”他話鋒一轉，語氣似乎隨意了些，“俺們南加大這邊嘛，地理氣候沒得說，加州陽光，比東海岸的冬天舒服多了。生活便利，華人社區也大，適應起來快。而且……”
他抬眼直視屏幕裡的佳妮，嘴角勾起一個很淡、卻讓佳妮心跳漏拍的弧度，“……這邊有我。實驗室設備我熟，哪個教授好說話，哪個技術員效率高，哪家中餐館最地道……這些生存攻略，我可以給你一手包辦。省得你兩眼一抹黑，耽誤時間。”
他的話語帶著熟悉的調侃，甚至有點自賣自誇，但那份有我在的潛台詞，像羽毛一樣輕輕搔過佳妮的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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