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河學校工作極忙,uca講席教授的責任重大,她初來乍到,要拜各方碼頭、組建團隊、製定課表,開新課、聯係教學資源、申請新項目,忙得腳不沾地。
這一忙,某些方麵的拖延症又發作了。
像個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裡,仿佛隻要自己看不到這個難題,它就不存在。
比如那個手術,自從上次發郵件推遲預約以後,就一直沒有再約時間。
內心深處,她也確實有點下不了手,拖著,有點得過且過的意思。
問題是有些事是拖不得的……
等她某天清晨站在鏡前,忽然發現自己原本平坦的小腹已經有了明顯的弧度,睡衣都遮不住時,她才驚覺,這孩子已經在肚子裡快四個月了。
流產的最佳時機早已錯過,現在如果要終止妊娠,已經是需要住院引產的中期手術了。
她摸著那微微隆起的弧度,心裡第一次產生了真切的、屬於母親的悸動,但也伴隨著巨大的慌亂和愧疚。
尤其是每次和孟燕臣視頻時。
孟燕臣心思何等細膩,即使隔著屏幕,也能察覺到妻子似乎比平時更容易疲憊,偶爾會走神,目光閃爍,對他事無巨細的關懷回應得有些心虛和敷衍。
“小河,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臉色好像不如之前。”
孟燕臣推了推眼鏡,眼神裡帶著關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啊?有嗎?可能剛開學比較忙。”
小河下意識拉了拉身上的寬鬆外套,強笑道,“你彆擔心,我好著呢。”
這種隱瞞讓她心理壓力巨大。
白楊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作為是跟王小河在學術上廝殺多年的最佳損友,他認準的事,尤其是關乎王小河和她孩子的事,他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和韌性。
他換著花樣地糾纏:
今天說“胎兒四個月就有聽覺了,你忍心嗎?”
明天說“我查了資料,中期引產比早期傷害大得多,風險也高。”
後天又開始碎碎念“你看你最近是不是胃口好了點?這是寶寶在告訴你他她想活下去。”
但他知道小河的心防太硬,理性太強,自己恐怕很難最終說服她。
他需要一個能真正觸動她軟肋的人。
他想到了孟星暉。
他找了個周末,和星星進行了一次長時間的、男人之間的談話。
他沒有隱瞞,將媽媽懷孕以及目前的困境都告訴了早熟聰慧的少年,也坦誠了自己希望留下這個孩子的強烈願望。
星星沉默了很久,清秀的眉頭緊緊皺著。
十四歲的少年,已經能理解成人世界的複雜和無奈。
他對突然多個弟弟妹妹感到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保護媽媽和未出世手足的責任感。
星星到王小河在uca的辦公室找她。
少年的個頭已經比媽媽還要高出一點,眼神卻依舊清澈而認真。
“媽媽。”他叫了一聲,語氣是罕見的嚴肅。
“怎麼了星星?”小河正在整理資料,心裡還想著工作。
“媽媽,留下這個孩子吧。”星星直接說道。
小河猛地抬頭,震驚地看著兒子。
星星深吸一口氣,像是排練過很多次一樣,認真地說:
“我知道你擔心爸爸,擔心工作,也擔心照顧不過來。但是,白叔叔都跟我說了。媽媽,你彆怕。”
他頓了頓,眼神堅定:
“我已經長大了,比你都高了。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辛苦的。我也可以幫你,我會照顧小寶寶,我可以換尿布,喂奶瓶,帶他她出去玩。”
少年的承諾或許稚嫩,卻充滿了真誠的力量。他看著媽媽,眼神裡充滿了期待和一絲懇求:
“媽媽,我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我們留下他她,好不好?這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啊。”
王小河聽著兒子的話,看著那張融合了她和孟燕臣影子、卻已然有了自己主見的臉龐,眼眶忍不住紅了。
她一直是個強大的母親,但此刻,卻被自己青春期的兒子保護著、支撐著。
這種來自血脈至親的認可和支持,衝擊著她的心防。
“星星,這是爸爸媽媽之間的事。我會聽取和考慮你的建議,但大人的事,還是應該讓大人做主。”
她轉過頭,避開了星星殷切注視的目光。
幾天過去了。
白楊的苦苦哀求、星星的親情攻勢,確實在王小河心裡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她失眠了幾夜,反複權衡。
但最終,還是理性占據了上風。
星星還小,他的願望美好但天真,但他無法承擔另一個生命的重量。
白楊的深情令人動容,但他的提議過於理想化甚至荒謬,將讓關係變得無比複雜和尷尬。
孟燕臣的仕途需要顧慮。
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人生節奏和學術追求,不容許被再次打亂。
帶孩子、坐月子、新生兒無儘的瑣碎……這些會徹底吞噬她作為uca講席教授的黃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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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腸足夠硬,尤其是對待可能影響她核心目標的事情。
她做出了最終決定:
按照原計劃,終止妊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