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討會結束時,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傾盆大雨。
學者們紛紛站在門口,等待雨勢稍緩或車輛接送。
王小河稍微落後幾步,整理著資料,微微蹙眉看著外麵的雨幕。
她今天沒開車,也沒帶傘。
就在這時,一把黑色的大傘適時地在她頭頂撐開,隔絕了冰冷的雨水。
她略帶詫異地回頭,看見白楊不知何時已等在一旁,他站在雨幕邊緣,為了將傘完全罩住她,自己的半邊肩膀和手臂已然濕透。
他臉上帶著慣有的、略顯隨意的笑容,語氣輕鬆:
“雨太大了,我正好順路送你回去。”
他強調了順路,試圖淡化特意的痕跡。
小河看著他迅速被雨水浸濕的衣衫,心中掠過一絲過意不去,語氣卻維持著平時的淡然:
“不是說了不用接送嗎?我自己能想辦法。”
“真沒事,舉手之勞。”
白楊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小心地將傘麵完全傾向她,同時格外留意著腳下濕滑的路麵,護著她穩步走向停靠在不遠處的車輛。
他全然不顧自己大半身子暴露在雨中,注意力全在確保她的安全上。
在那一瞬間,周圍的嘈雜仿佛被雨聲隔絕。
王小河看著身邊這個為自己遮風擋雨卻不惜淋濕自己的男人,心情複雜。
有對他不顧身體的無奈,有不願欠下人情的負擔,但不可否認,在這異國他鄉的暴雨中,這份及時的、不求回報的照料,也帶來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安心感。
第二天,白楊果然因淋雨而感冒發燒,臥病在床。
小河得知後,心中不免愧疚。她送去退燒藥和溫水,本想放下就走。
然而,看到他獨自一人躺在公寓裡,臉色燒得通紅,嘴唇乾裂起皮,連起身倒水都顯得費力,她終究硬不下心腸徹底不管。
“真是拿你沒辦法……”
她低聲歎了口氣,最終還是留了下來。
支撐著沉重的腰身,動作有些笨拙,用溫水毛巾為他擦拭額頭和脖頸輔助物理降溫。
她耐心地喂他喝水,按時給他測量體溫,督促他服下退燒藥。
白楊在高燒中意識模糊,隻感覺到一雙微涼而柔軟的手在照顧自己,鼻息間縈繞著令他安心的、熟悉的氣息。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虛弱地抓住了那隻手腕,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口中溢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彆走……麻煩你了……”
“冷……”
“對不起……我添亂了……”
他的聲音沙啞脆弱,帶著高燒的灼熱,斷斷續續,更多的是依賴和歉意,而非清醒時的執著。
王小河試圖輕輕抽回手,語氣帶著安撫:
“白楊,你發燒了,好好休息。”
“我知道……”
他迷迷糊糊地回應,緊握的手卻並未鬆開,仿佛這觸碰能汲取力量,隨後又陷入昏睡,並未說出更多逾越的言語。
王小河看著他因疾病而顯得脆弱的睡顏,心中歎息,那份因他執著而產生的負擔感,在此刻更多轉化為了對一位病中朋友的同情與無奈。
……
夜深了,照顧病人更是耗神。
王小河隻覺得後腰酸痛難忍,無法長時間保持坐姿。
看著白楊緊抓不放的手,和他似乎因有人在旁而略微安穩的睡容,她猶豫片刻,最終妥協。
她極其小心地在床沿另側躺下,儘量拉開距離,但一隻手仍被他無意識地握著。
身體的極度疲憊讓她很快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白楊先醒了過來。
高燒已退,隻餘虛弱。
他立刻察覺到了身邊的異樣,溫暖的呼吸,和手中真實的觸感。
他猛地轉頭,看見王小河竟然睡在床的另一側。
雖然兩人之間隔著明顯的距離,但她確實在他的床上,而自己的手,正握著她的。
一瞬間,震驚、慌亂取代了任何可能的欣喜。
他立刻意識到這情境有多麼不妥,尤其對她而言。
他像被燙到一樣,極其輕緩地、小心翼翼地鬆開了手,生怕驚醒她。
他內心充滿了自責,怪自己昨晚病中失態,竟讓她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屏住呼吸,隻希望她能多睡一會兒,避免醒來後麵對這難堪的局麵。
小河不久後也醒了。
睜開眼,發現自己身在何處,以及剛才被鬆開的手,瞬間徹底清醒,尷尬和懊惱席卷而來。
她立刻撐起身,動作急促,語氣儘可能地保持平靜,卻帶著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