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燕臣的安排下，詹輕雲以一種恰到好處的節奏進入了王小河孕晚期的生活。
她從不突兀打擾，隻在王小河確實需要人陪伴的時候才會準時出現。
如果遇到需要體力或動手能力的活兒，比如組裝家具、搬重物，詹輕雲便會叫上龐英一起。
龐英話不多，但動手能力極強，沉穩可靠。
兩個聰明且邊界感清晰的女性圍繞在身邊，提供著切實的幫助，卻從不逾越，不過度關心，不消耗小河絲毫額外的社交能量。
小河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心。
白楊驟然離開後留下的那片空白，就這樣被孟燕臣細致入微的安排，用一種更溫和、更適配王小河的方式，悄然填補，甚至優化了。
某個獨處的午後，王小河捧著本書，思緒卻飄遠了。她以一種研究者般的興致，開始審視自己與詹輕雲這段特殊的關係。
付費的友情。
雇傭的朋友。
這個概念在常人看來或許冰冷甚至扭曲，但在王小河高度理性、追求效率與清晰界限的大腦裡，它成了一個值得剖析的社會學與心理學樣本。
當兩人再次共進午餐時，小河將這個問題拋了出來：
“輕雲，我一直在想我們之間的關係。”
她切著盤中的沙拉，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一個案例。
“這種建立在雇傭契約上的友誼，你覺得是健康的嗎？它的本質是什麼？”
詹輕雲推了推她的黑框眼鏡，眼中沒有絲毫被冒犯的不悅，反而閃過一絲遇到同道中人的亮光。
她喜歡小河這種直擊本質、不繞彎子的思考方式。
“從本質上講，”詹輕雲用她清晰的、如同在法庭陳述論點的口吻說道，“這和你付費去看一位優秀的心理醫生，或者聘請一位專業的健身教練，並沒有核心區彆。”
“你支付報酬，對方提供專業的、你所需要的服務，在我這裡，是陪伴、智力碰撞、生活問題解決以及一定程度的情感支持，所有這些都建立在明確的職業邊界之內。”
她頓了頓，反問道，“你會因為付費給醫生或教練，就覺得那份幫助你康複或變得健康的關係不健康嗎？”
小河若有所思地搖搖頭。
詹輕雲忽然調皮地眨了眨眼，語氣輕鬆起來：
“那麼，拋開理論，從用戶體驗的角度評價一下，王教授，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我有沒有很好地滿足你的需求？”
小河幾乎沒有猶豫，非常誠實地回答，甚至帶著一點滿意的總結意味：
“有。非常完美地滿足了我對深度思想鏈接的渴望，對智性刺激的追求。而且，最關鍵的是，”
“和你相處，幾乎不損耗我的社交能量。你足夠聰明，我們精神層麵很合拍，不需要我進行任何無效的、令我疲憊的社交表演。”
這正是她最需要，也最難在普通社交中獲得的。
詹輕雲笑了起來，那是一種被理解和認可的愉悅：
“那就足夠了。我也很榮幸，能獲得孟老師的這份委托，成為你的私人律師。”
她舉起水杯，像完成一次完美的商業洽談。
“我提供專業的服務，你也是極其理性的客戶。”
“我認為，我們建立了非常成功且健康的雇傭與委托關係。”
這番坦誠到近乎冷酷的剖析，非但沒有讓小河感到疏離，反而讓她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精神上的舒適與鬆弛。
……
孟燕臣每月準時將詹輕雲的薪酬支付到位。
但他從不詢問小河具體去了哪裡、見了誰、聊了什麼。
他關心的核心指標隻有一個：王小河是否開心、是否內心寧靜、是否保持著良好的精神狀態。
這份絕對的信任和對於核心需求的精準把握，是他對小河人格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