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廠長那番話,帶著一股子成年人之間心照不宣的油滑,像一層溫吞的油,浮在茶水表麵。
他嘴上說著“旅遊觀光”,眼睛裡卻藏著一絲精明的打量。
這顯然是在告訴他們,想拿下這艘船,得拿出點“誠意”來。
而這份誠意,絕不僅僅是錢那麼簡單。
林小燕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惱怒或氣餒。
她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漂浮的茶葉,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王廠長,我們大老遠從羊城過來,當然不是為了看風景的。”
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卻又透著一股不容小覷的乾練。
“生意嘛,講究一個貨比三家,也講究一個緣分。”
“華東水產是大企業,我們福娃集團也不算小門小戶。”
她放下茶杯,目光直視著王廠長。
“誰的誠意更足,誰能給船廠帶來更大的價值,我想,王廠長心裡自有一杆秤。”
這番話既捧了對方,也亮出了自己的底氣。
王廠長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眼中的欣賞也多了幾分。
他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女老總,絕不是個花瓶。
“林總快人快語,我喜歡。”
他哈哈一笑,氣氛頓時緩和了不少。
“這樣吧,船就在三號碼頭停著。我讓小李帶你們過去看看。”
“至於最後花落誰家,那就看各位的本事了。”
他這話等於是鬆了口,給了他們一個入場競爭的機會。
從辦公室出來,高遠的心情有些沉重。
“小燕,這姓王的擺明了是在待價而沽。”
他壓低了聲音,眉宇間帶著一絲憂慮。
“國營大廠的實力和人脈,我們根本比不了。這船,怕是懸了。”
林小燕卻顯得異常冷靜。
她轉頭看了高遠一眼,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獵人看到獵物時的興奮光芒。
“老高,你記住。”
她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
“這個世界上沒有挖不動的牆角,隻有不努力的鋤頭。”
“他不是說看本事嗎?那我們就讓他看看,我們福娃的本事!”
當天晚上,林小燕就展現出了她作為福娃集團ceo,那令人咋舌的公關能力。
她通過一個在羊城認識的生意夥伴,七拐八繞地,竟然聯係上了大連當地一個頗有能量的地頭蛇。
在那位地頭蛇的引薦下,一場晚宴,被安排在了大連最高檔的富麗華酒店。
宴請的對象正是那位王副廠長,以及船廠裡幾個關鍵部門的頭頭。
包廂裡水晶吊燈璀璨奪目。
桌上擺的是最新鮮的遼參、鮑魚,開的,是八二年的拉菲。
林小燕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香奈兒套裝,穿梭在酒桌之間,談笑風生,八麵玲瓏。
她能從船廠的輝煌曆史,聊到大連的足球文化。
也能從國際造船業的趨勢,聊到桌上這道蔥燒海參的地道做法。
她的博聞強識和恰到好處的恭維,讓在座的幾個中年男人,都感覺如沐春風。
酒過三巡,氣氛越發熱烈。
林小燕拍了拍手,兩個穿著旗袍的服務員,端著幾個包裝精美的禮盒走了進來。
“王廠長,各位領導。”
林小燕笑著舉起酒杯。
“初次見麵,一點不成敬意的小禮物,還望各位賞光。”
王廠長嘴上說著“林總太客氣了”,手卻很誠實地接了過來。
打開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不是什麼俗氣的煙酒,而是幾塊精致的瑞士名表,每一塊都價值不菲。
更絕的是,送給王廠長的是一塊勞力士的潛航者,俗稱水鬼。
送給生產部長的,是一塊象征精準的歐米茄。
每一份禮物,都精準地切合了對方的身份和喜好,顯得既貴重又充滿了心思。
這就是林冒煙教她的。
送禮的最高境界,不隻是送貴的還要送對的。
是讓收禮的人感覺到,你懂他,尊重他。
王廠長撫摸著那塊沉甸甸的水鬼,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僅僅是客氣了。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被充分尊重後的滿足感。
“林總,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這場晚宴,林小燕一個人喝倒了船廠的半桌領導。
她自己也喝得有些搖搖晃晃,白皙的臉上泛著誘人的紅暈。
高遠扶著她走出酒店時,她還在他耳邊,用帶著酒氣的,軟糯的聲音叮囑道:
“我這邊……負責搞定上層建築。”
“你那邊……負責……釜底抽薪。”
林小燕在酒桌上長袖善舞的時候,高遠也沒閒著。
他沒有去參加那場他並不擅長的飯局。
而是換上了一身樸素的工裝,提著兩條從當地市場買來的中華煙,和幾瓶好酒,直接摸到了三號碼頭。
夜色下的碼頭,海風吹得人臉頰生疼。
海神七號像一頭巨大的鋼鐵巨獸,安靜地趴在船塢裡。
船上亮著燈,幾個負責看船的老船員和技術員,正聚在船尾的甲板上,就著一盤花生米喝著劣質的散裝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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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老師傅,晚上好啊。”
高遠笑著走了過去,將手裡的煙和酒放在了他們麵前的鐵桌上。
“外地來的,晚上睡不著,想找幾位老師傅聊聊天討口酒喝。”
他那身樸素的打扮,瞬間拉近了與這些老船員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