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像自然波動，”邏輯長老分析著放大後的曲線，“自然過程的漲落應該是更平滑的。這個‘空洞’的邊緣，像是被……‘裁剪’過。”
“技術故障？”艾爾瑪檢查探針日誌。
“探針自檢一切正常。而且，其他兩個探針在同一毫秒內，也記錄到了完全相同的‘空洞’特征，隻是強度因距離衰減而不同。”伊萊娜指出，“這意味著，‘空洞’是真實的外部事件，影響範圍至少覆蓋了三個采樣點構成的三角區域。”
根據規定，發現“非背景性波動”需立即上報並暫停采樣。星盟照做了。
係統的反應很快，但內容出乎意料：001異常01。已接收。分析確認：該‘邏輯參數凹陷’事件為已知現象，歸類為‘微觀尺度邏輯背景自洽性瞬態漲落’，無威脅，無需特殊處置。
指令：恢複采樣。該事件數據已歸檔，無需進一步關注。
補充提示：在深入觀測基底邏輯時，可能接觸到此類‘無意義漲落’。建議觀察員團隊聚焦於宏觀統計規律，避免陷入對微觀瞬態事件的過度解讀，以免消耗不必要的認知資源。】
回複冷靜、權威，帶著一絲“不必大驚小怪”的意味。
星盟依令恢複了采樣。但疑慮的種子已經種下。
邏輯長老私下召集了一個極小範圍的分析會：“我調閱了係統共享的、部分可查詢的‘已知現象’數據庫。‘微觀尺度邏輯背景自洽性瞬態漲落’這個分類確實存在，但描述非常模糊，沒有給出具體物理機製或頻率統計。而且，我們捕捉到的‘空洞’邊緣的尖銳特征，在標準模型中很難自然產生。”
“係統在隱瞞什麼？”青鸞眼神銳利。
“不一定是有意的隱瞞，”伊萊娜思索著說，“可能隻是……‘無關緊要’。對係統而言，這種級彆的微觀漲落，就像大海裡的一個水分子短暫偏離了運動軌跡，毫無影響，也不值得解釋。告訴我們‘無需關注’，可能隻是效率至上的體現。”
“或者，”林凡緩緩道，“那‘空洞’根本不是什麼自然漲落。而是……某種東西穿過了那片區域。某種東西的存在或運動，會暫時‘排開’底層的邏息參數，就像船劃過水麵。係統知道那是什麼，但不認為我們需要知道，或者，那屬於更高權限的信息。”
這個猜想讓在場的人脊背發涼。有什麼東西，能在宇宙最基礎的邏輯層麵留下如此細微、短暫、卻異常尖銳的痕跡？而且，係統對此諱莫如深？
“繼續采樣，”林凡最終決定，“但要調整策略。既然係統讓我們關注宏觀統計，那我們就更仔細地做宏觀統計。同時……在不違反規定的前提下，對後續所有類似‘空洞’事件的發生時間、位置、強度，做最詳儘的記錄和交叉分析。我們不公開質疑，但我們自己得弄清楚，這究竟是‘無意義漲落’，還是某種規律的‘航跡’。”
接下來的幾個月，類似的“邏輯參數凹陷”事件又發生了四次。每次都被係統以同樣理由歸類為“已知現象，無需關注”。
但星盟的秘密分析發現，這四次事件，加上第一次，在發生時間上呈現出一種微弱的、非隨機的周期性關聯。如果將五個采樣點三個固定點加兩次事件發生時恰好路過的兩艘星盟科研船臨時記錄點）構成一個粗糙的網絡，這些“空洞”就像沿著一條看不見的、緩慢移動的“路徑”在依次出現。
“路徑”指向的方向，深入一片連係統星圖都標注為“未充分探測，邏輯背景複雜”的區域。
星盟沒有資本，也沒有權限去追蹤這條“路徑”。他們能做的，隻是將這份秘密分析報告封存在最高機密檔案中，命名為“虛跡猜想”。
首次提案帶來的，不僅僅是鼓勵和有限的實踐機會，更是一種隱約的不安。他們觸碰到了宇宙邏輯生態表層之下的、更深層的、係統或許並不希望見習生過分關注的“暗流”。
他們獲得了提出問題的權利，但有些問題的答案，可能遠在“嬰兒圍欄”之外。
主動的邊界，第一次以如此具體的方式顯現：你可以看，但有些東西，你看到了也不該問，更不該追。
星火的光芒，開始照亮此前未曾留意的、更細微的陰影。而陰影的輪廓，暗示著水麵之下，隱藏著比想象中更龐大的冰山。
第二十五卷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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