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艙內,引擎的轟鳴與醫療儀器的滴答聲交織成催命的鼓點。王磊躺在擔架上,麵無血色,嘴唇灰白,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動著胸前的血色,在急救醫生快速包紮的紗布下不斷洇開新的暗紅。王沐晨半跪在旁,那隻染滿堂弟鮮血的手死死攥著王磊冰冷的手指,仿佛要將自己的生命力強行灌入那具急速衰竭的軀體。指尖的粘膩溫熱,是生命流逝的觸感;鼻端濃烈的血腥混合著機艙冰冷的金屬和消毒水氣味,像地獄的烙印,狠狠燙在他的靈魂深處。
“血壓持續下降!心率140!快!加壓輸血!準備強心針!”急救醫生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聲音嘶啞而急促,手上動作快得幾乎出現殘影。護士將冰冷的血漿袋高高舉起,鮮紅的液體順著透明的導管,如同最後的希望,艱難地流入王磊的血管。
王雨薇蜷縮在角落的座椅上,雙眼紅腫如桃,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牙齒死死咬住下唇,滲出血絲也毫無知覺。她空洞的眼神死死黏在擔架上那片刺目的紅上,腦海中反複閃現著王磊如同瘋虎般撞向槍口的那一幕,那聲震耳欲聾的槍響,還有他胸前瞬間綻放的猩紅之花……每一次回憶都像一把鈍刀在反複切割她的神經。安保隊長陳岩坐在她旁邊,背脊挺直如槍,冷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深處,翻湧著壓抑到極致的怒火和深深的自責。他按著耳麥,聲音低沉而穩定,隔絕了艙內的悲愴,將實時情況不斷彙報給地麵指揮中心:“目標生命體征極度不穩,多處臟器疑似受損…預計十五分鐘後抵達首都機場…要求一級醫療通道暢通,頂級創傷外科團隊就位…”
王沐晨的目光沒有離開王磊的臉。堂弟眉骨上那道半指長的舊疤,此刻在失血的蒼白皮膚襯托下,顯得格外刺目。那是少年時為了護著同寨孩子留下的印記,是他骨子裡那份混不吝卻又重情重義的證明。而此刻,這具曾充滿野性力量的身體,正被死神粗暴地拖向深淵,隻因為保護自己!一股狂暴的、足以焚毀理智的戾氣在王沐晨胸腔裡瘋狂衝撞,幾乎要撕裂他的胸膛。他強行壓下喉嚨翻湧的血腥味,眼神冰冷得如同萬載寒冰,對著陳岩,一字一頓,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地獄深處擠出來,帶著令人骨髓凍結的森然:
“陳岩,落地第一件事。我要龍家寨,從族長到剛會走路的崽子,隻要沾過血、沾過臟的,一個不留!所有庇護過他們的‘傘’,不論大小,給我連根拔起!我要他們的名字,從地圖上徹底消失!”
陳岩身體微不可察地一震。他跟隨王沐晨多時,見過他在華爾街談判桌上運籌帷幄的從容,也見過他在加州莊園裡麵對商業對手的冷酷算計,但從未見過如此赤裸裸、如此純粹、如此暴戾的毀滅意誌。那不是商人的報複,那是帝王一怒,伏屍百萬的森然宣告。他深吸一口氣,迎著王沐晨那足以凍結靈魂的目光,重重頷首,聲音斬釘截鐵:“明白,老板!寸草不生!”
首都國際機場,專機通道早已被徹底清空。當印著星晨集團徽記的灣流g650呼嘯著落地滑行時,數輛閃爍著藍紅警燈的黑色特警裝甲車和全副武裝的特警隊員已如銅牆鐵壁般拱衛在舷梯周圍,氣氛肅殺。艙門打開,凜冽的寒風灌入,王磊的擔架被迅速而平穩地抬下,早已嚴陣以待的頂級醫療團隊立刻接手,將擔架車飛速推向旁邊待命的、內部如同小型icu的頂級救護車。王沐晨緊隨其後,他染血的風衣下擺被風吹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那雙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暴風雨前夕死寂的海麵,壓抑著毀天滅地的能量。他匆匆掃了一眼旁邊一輛掛著特殊通行證的紅旗轎車,車窗降下一條縫隙,露出一雙帶著複雜情緒和凝重壓力的眼睛——那是國安部一位位高權重的副部長,親自到場協調。王沐晨沒有任何寒暄,隻是極輕微地點了下頭,那眼神傳遞的信息冰冷而直接:我要結果!紅旗車無聲地跟上了前方的救護車隊,警燈閃爍,彙入首都淩晨的車流。
同一時刻,數千裡之外的黔省大地,正經曆著一場史無前例的颶風。
省委大樓頂層小會議室,燈光慘白。中央掃黑除惡督導組由中紀委、政法委、公安部聯合派出的最高規格小組)幾位麵容冷峻、氣場強大的核心成員端坐主位。省委書記趙立春臉色鐵青,額角青筋隱隱跳動,他麵前的煙灰缸裡已經堆滿了煙頭。分管政法的副省長周為民、畢節市委書記張振華等一乾高級官員垂首肅立,空氣凝重得如同鉛塊,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無形的壓力。
一份加急打印、還帶著打印機餘溫的材料被“啪”地一聲重重摔在光滑的紅木會議桌上。材料首頁,是王磊躺在血泊中、胸前一片刺目猩紅的現場照片,觸目驚心。
“看看!都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督導組組長,一位頭發花白但目光銳利如鷹的老者,聲音不高,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威壓,直刺在場每一個人的靈魂,“大年初三!光天化日!年集之上!上百號持械暴徒!土槍!圍攻我愛國僑商及親屬!重傷垂危!這就是你們治下的朗朗乾坤?這就是你們彙報的‘治安持續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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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站起身,手指幾乎要點到趙立春的鼻子上:“王家寨是什麼地方?王富裕老先生是什麼人?!那是為國家建設流過血、立過功的老革命!他的長孫王沐晨是什麼分量?星晨集團在全球科技和金融界的影響力有多大,你們心裡沒數?!現在他的親堂弟,為了救他,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被龍家寨那群無法無天的渣滓用土炮轟成了血人!趙立春同誌!你們貴州的臉,被這群地痞流氓按在泥地裡踩爛了!國家的臉,在國際友人麵前,也被你們丟儘了!”
趙立春臉色由青轉白,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襯衫。他張了張嘴,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周為民更是麵無人色,身體微微搖晃,大年初二在王家四合院裡的寒暄和讚歎言猶在耳,此刻卻成了最辛辣的諷刺。
“首長…我們…我們工作嚴重失誤,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趙立春艱難地開口,聲音乾澀沙啞。
“失誤?責任?”督導組長厲聲打斷,眼中寒光四射,“這是嚴重的瀆職!是犯罪!龍家寨橫行鄉裡多少年了?偷牛盜馬,敲詐勒索,甚至發展到光天化日持槍行凶!當地派出所的報案記錄是廢紙嗎?縣局、市局的眼睛都瞎了嗎?!還是說,這背後有更大的黑傘在給他們撐腰?!”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嗡嗡作響:“中央震怒!最高層批示:此案是黑惡勢力向黨和政府權威的猖狂挑釁!是法治社會不容觸碰的底線!必須從嚴從快,除惡務儘!挖地三尺,也要把龍家寨這顆毒瘤連根拔起!把背後的保護傘,無論涉及到誰,無論級彆多高,一律揪出來,嚴懲不貸!”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全場:“從現在起,黔省公安廳指揮權由督導組直接接管!全省警力進入一級戰備狀態!特警、武警機動部隊、異地調警,全部給我壓上去!目標——龍家寨!行動代號:‘雷霆’!我要你們用最快的速度,最鐵的手腕,把那個賊窩給我碾平!”
命令如同冰雹砸下。整個黔省的暴力機器,在最高意誌的驅動下,轟然啟動,露出了最鋒利的獠牙。
龍家寨,這個盤踞在黔西北群山褶皺裡、靠偷搶和宗族暴力維係了數十年的畸形毒瘤,此刻正沉浸在一種末日狂歡般的混亂和驚恐中。
寨子深處,龍家祠堂。昏暗的燈光下煙霧繚繞,劣質煙草和恐懼的氣味混雜在一起。臉上帶著蜈蚣般刀疤的龍三,此刻像一頭困在籠子裡的野獸,赤紅著雙眼,焦躁地在青石板地上來回踱步。他身邊圍著十幾個核心打手,個個臉色慘白,眼神驚惶。
“三哥!外麵…外麵全是警察!直升機!還有當兵的!把寨子圍死了!槍!好多槍!”一個負責放哨的年輕人連滾爬爬地衝進來,聲音帶著哭腔,褲襠濕了一片。
“慌個球!”龍三猛地停步,一腳踹翻旁邊的條凳,發出巨大的聲響,試圖用暴戾掩蓋內心的恐懼,“我們龍家寨百十年了,怕過誰?以前那些條子來了不也是轉轉就走?他們敢進來抓人?老子寨子裡幾百號帶把的爺們兒,跟他們拚了!抄家夥!守住寨門!”
然而,他的色厲內荏連自己都說服不了。以往警察“轉轉就走”,是因為地方上的“關係”打招呼,是花錢買平安。可這次,那些平時拍著胸脯保證“天塌下來有我頂著”的“大人物”,電話要麼關機,要麼接通後就是劈頭蓋臉的怒罵和撇清關係,甚至有人直接警告他“這次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趕緊跑吧!”
跑?往哪跑?天上直升機巨大的探照燈如同死神的獨眼,將寨子照得亮如白晝。外麵警笛聲、軍用卡車的轟鳴聲、高音喇叭威嚴的喊話聲“龍家寨所有人聽著!你們已被包圍!放下武器!雙手抱頭!走出寨門投降是唯一出路!”)如同無形的鐵壁,徹底封死了所有生路。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迅速淹沒了祠堂裡每一個人。有人開始低聲啜泣,有人癱軟在地,有人眼神閃爍,偷偷瞄向祠堂後門的方向。
“媽的!跟他們拚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了!”一個叫“豁牙”的亡命徒猛地抓起一把磨得鋥亮的殺豬刀,歇斯底裡地吼叫著衝了出去。
回應他的,是祠堂外驟然爆發的、如同炒豆般密集的槍聲!不是土炮的悶響,是自動步槍精準而冷酷的點射!
“噠噠噠!”
“啊!”豁牙的吼叫戛然而止,身體如同破麻袋般撲倒在祠堂門檻外,鮮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