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門號並不是在水裡航行。
如果非要形容,那是一種被無數把看不見的鋸子同時切割的感覺。船身劇烈震蕩,那種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不是金屬碰撞,而是歲月在尖叫。窗外沒有浪花,隻有無數破碎的畫麵像走馬燈一樣瘋狂後退。
“那是誰?”哪吒趴在窗口,混天綾不老實地伸出去,試圖去夠一段正在燃燒的畫麵。畫麵裡是一個身穿黑龍袍的男人,正對著一堆竹簡發火。
“彆亂動!”葉驚鴻一腳把哪吒踹開,“那不是你能撈的魚!那是秦始皇焚書坑儒的現場!你這一綾子下去,搞不好曆史就變成秦二世是個玩搖滾的了!”
哪吒手一縮,混天綾隻卷回來一個小小的泥人。
泥人也是兵馬俑的造型,手裡還捏著個自拍杆。
“假的。”葉驚鴻瞥了一眼,“曆史長河裡的贗品比古玩市場還多。坐穩了,前麵是個急轉彎,我們要去‘昨天’。”
要做一碗能救命的“後悔藥炒飯”,光有米不行,得有特定的米。
廚道講究,炒飯必用隔夜飯。這不僅僅是為了水分的揮發,更是為了讓米粒經曆一次時間的沉澱。而在時間長河裡,“隔夜飯”的概念被無限放大。
它必須是來自“昨日之島”的米。
南天門號猛地傾斜,引擎噴出一道絢爛的尾焰,像是個在高速公路上逆行的暴徒,硬生生切入了一條支流。
這裡沒有宏大的曆史,隻有無數瑣碎的片段。
一座由泛黃報紙、過期膠卷和褪色情書堆砌而成的島嶼,靜靜懸浮在灰色的迷霧中。
“到了。”葉驚鴻把大黑鍋當刹車片,狠狠卡在島嶼邊緣的礁石上。
這地方與其說是島,不如說是垃圾場。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酸腐的味道,那是無數人未完成的誓言發酵後的氣息。腳下踩著的不是泥土,是層層疊疊的日曆紙。
阿呆彎腰,從一堆廢墟裡撿起半截蘿卜。蘿卜切口平整,但已經乾癟了。
“這……這是我昨天切剩下的。”阿呆眼圈紅了,抱著那截蘿卜像是抱著失散多年的親人,“當時要是再努力一點,就能把它切完了……我不該偷懶去數螞蟻……”
“這就是‘昨天’的力量。”葉驚鴻拍了拍他的肩膀,“哪怕是一截蘿卜,隻要留在了昨天,就會變成一種遺憾。但這還不夠,我們要找的是最頂級的遺憾。”
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島中心走。
那裡沒有神殿,隻有一口巨大的、充滿科技感卻又鏽跡斑斑的電飯煲。
電飯煲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顯示屏上閃爍著紅色的光芒,永遠停留在“保溫”狀態。
而在電飯煲前麵,趴著一隻巨大的烏龜。
這烏龜長得很有特色,背上頂著個鬨鐘,眼皮耷拉著,好像隨時都會睡死過去。它每一次呼吸,周圍的時間流速都會變得極其緩慢,連灰塵落地的速度都像是慢動作回放。
“來者……何……”
那個“人”字還沒出口,葉驚鴻已經抽了一根煙,順便把煙屁股彈到了它腦門上。
“……人?”
烏龜終於把話說完了,然後慢吞吞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還在冒煙的煙頭,似乎在思考這是什麼新型暗器。
“我是來取飯的。”葉驚鴻開門見山,“未來的我餓了,急用。”
“取……飯……啊……”烏龜眨了一下眼,大概過了三分鐘才慢悠悠地說道,“不……行……要……審……批……”
哪吒急得直跺腳:“等你審完,我未來的墳頭草都兩米高了!直接搶!”
火尖槍化作一道紅光刺出。
然而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一槍刺出去極快,但在靠近烏龜三丈範圍時,突然像是陷入了泥潭。槍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了下來,最後甚至停在了半空。
哪吒用力抽槍,紋絲不動。
“明天再說。”烏龜慢吞吞地吐出四個字。
這不是普通的言出法隨,這是“拖延症領域”。
在這個領域裡,所有的攻擊、所有的意圖,都會被強製推遲到“明天”。哪怕你想殺它,那也是明天的事,今天它是無敵的。
“有點意思。”葉驚鴻攔住準備扔靈石砸人的天帝,“這貨叫‘拖延症大龜’,硬拚沒用。隻要它不想動,天王老子來了也得等排號。”
他轉身看向身後的兩人一呆。
“現在,咱們來做佐料。炒飯光有飯不行,得有魂。這道菜叫‘後悔藥炒飯’,顧名思義,得加點真正的‘後悔’進去。”
葉驚鴻掏出一個玻璃瓶,目光不善地盯著天帝。
“老張,機會難得。把你這輩子最後悔的事說出來,擠兩滴眼淚,就算是給未來的董事長做貢獻了。”
天帝捂著胸口,老臉皺成一團,像是吞了一斤苦瓜。
“後悔……朕這輩子從不後悔!”
“少來這套。想想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端盤子。”
這一刀紮得太準。
天帝哇的一聲就哭了,那是真的傷心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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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後悔啊!當年那隻潑猴大鬨天宮的時候,朕為什麼要躲在桌子底下?朕當時就應該趁亂把蟠桃園的賬本燒了啊!要是燒了賬本,誰知道朕挪用了三千萬靈石去搞房地產?要是沒那筆爛賬,朕至於現在連個養老保險都沒有嗎?”
一滴晶瑩剔透、泛著銅臭味的眼淚滴進瓶子裡。
葉驚鴻滿意地點頭:“純度很高,貪汙犯的悔恨,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