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虎口、新芽與疾風歸途
舊船廠三號倉內。
李振旅人）進入倉庫後，立刻緊貼著一堆覆蓋著油布的廢棄機械殘骸靜止不動，讓眼睛適應內部更暗的環境，同時調動所有感官偵察。倉庫內部空間巨大，高聳的穹頂垂下斷裂的纜繩，地麵布滿油汙和瓦礫。空氣中那股混合氣味更加明顯。正前方約三十米處，有一點極其微弱的、被刻意遮擋的手電筒光暈，在黑暗中如同鬼火。
他沒有貿然前進，而是先觀察地麵和周圍環境。地上有明顯的腳印拖痕，通向光暈方向。兩側堆放的雜物有被近期移動過的跡象。他的目光銳利如鷹，在陰影中搜尋著可能的陷阱或埋伏點——過於平整的地麵、不自然的繩索、反光點等等。
緩慢移動，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利用陰影和廢棄設備作為掩體。接近到距離光暈約十五米時，他看清了那裡的情形：一張破爛的桌子上，放著一盞用紙筒圍住的露營燈，光線被約束向下，照亮桌麵上一個打開的黑色手提箱。箱子裡襯著黑色絨布，放置著幾件物品：一支拆卸開的手槍部件看似某種特殊型號）、兩個裝滿不明粉末的密封袋、以及幾塊帶有電路和引信接口的金屬塊疑似爆炸物起爆模塊）。桌子旁站著一個人，背對著李振的方向，身形瘦削，穿著深色夾克，似乎正在等待。
隻有一個人？這與熱源掃描的13個信號相符，但李振絕不相信對方會如此托大。他的目光迅速掃視手電光暈照射範圍外的黑暗區域，尤其是高處橫梁和兩側堆疊物的縫隙。
“東西在桌上。錢呢？”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用的是帶著口音的英語，正是背對那人所發。他並未回頭。
李振沒有立刻回答，也沒有靠近。他停在一個生鏽的鋼製工作台後，聲音平靜，同樣用英語回應，帶著一絲刻意的傲慢和疑慮：“就你一個人？‘信天翁’就派個看貨的來？我要看的是能用的‘成品’，不是這些散件。還有，說好的‘樣品’呢？”
對方似乎低笑了一聲，緩緩轉過身。是個約莫四十歲的白人男子，麵容普通，眼神卻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冷漠和警惕。“‘信天翁’？朋友，你找錯人了。我隻是個中間商。散件讓你驗成色和工藝。‘樣品’……就在你腳下。”
李振心中警兆驟升！幾乎在對方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憑借多年生死邊緣練就的直覺，猛地向側後方撲倒翻滾！
“噠噠噠！”一陣輕微的、加裝了高效消音器的槍聲從他原本站立位置後方的高處橫梁上響起！子彈打在鋼製工作台上，濺起刺目的火花！
果然有埋伏！而且不止一處！李振在翻滾中，已拔出了自己的微聲衝鋒槍，看也不看，憑感覺向著子彈來襲的大致方向就是一個短點射，不求命中，隻為壓製和乾擾。同時，他的身體如同裝了彈簧，連續幾個戰術翻滾，躲到了另一堆更堅實的金屬廢料後麵。
槍聲暴露了埋伏者的位置。李振冷靜判斷，至少有兩個火力點，一個在高處橫梁，一個可能在左側的集裝箱堆棧後。桌上的那個人，則迅速蹲下，以桌子為掩體，抽出了一把手槍。
“不識抬舉！”橫梁上傳來怒罵。
李振沒有廢話。他早已觀察好地形。他猛地向右側扔出一枚震爆彈，並非扔向敵人，而是扔向倉庫深處一片堆滿空油桶的區域！
“轟！”一聲巨響伴隨著刺眼的強光在遠處爆開！雖然距離較遠，但巨響和瞬間的光暗變化足以乾擾敵人的視聽和節奏！
就在爆炸響起的瞬間，李振動了！他沒有衝向出口，反而如同獵豹般撲向左側那個疑似有埋伏的集裝箱堆棧！他知道，出口方向必然已被封鎖或設有陷阱，唯有打破局部平衡，製造混亂，才有生機！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在敵人被震爆彈影響的短暫間隙，已貼近集裝箱。果然，一個黑影正從集裝箱縫隙中探出槍口！李振在運動中已然開火，“噗噗”兩聲微響，子彈精準地鑽進黑影的胸口和頭部模擬實戰，但李振知道這種距離的微聲衝鋒槍子彈足以致命）。黑影悶哼一聲，癱軟下去。
解決一個！李振毫不停留，借著集裝箱的掩護，迅速向倉庫更深處、更黑暗的區域移動，同時將一枚煙霧彈滾向桌子方向。
濃密的煙霧迅速彌漫開來，遮擋了視線和瞄準。
“他在裡麵！彆讓他跑了！”桌上的男人和橫梁上的槍手有些氣急敗壞地喊道，盲目的子彈朝著煙霧和大致方向射來，打在金屬上叮當作響。
李振如同暗夜中的狸貓，在廢棄的船體骨架、大型機械和雜物堆間快速穿行，利用複雜環境不斷變換位置，同時將第二個微型攝像頭吸附在一個隱蔽但視角良好的位置，繼續記錄。他的目標不是殺光對方，而是獲取足夠證據並安全撤離。對方有備而來，火力占優，硬拚不明智。
他聽到了對方分散搜索、互相呼叫的雜亂聲音。很好，混亂正是他想要的。他朝著預先選定的一個撤離點——倉庫後部一個因地麵塌陷而形成的、通往地下管道的破損口——悄無聲息地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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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虎口”奪食般的接觸，雖險象環生，卻讓他確認了對方的武裝性質、交易物品的真實性至少部分為真），並成功獲取了武裝人員的影像和部分錄音。更重要的是，他活了下來。當他的身影無聲地滑入那個黑暗的管道口，消失在舊船廠深處時，倉庫內的煙霧尚未完全散去，而敵人的搜索，才剛剛開始。
軍校，戰術教研室與訓練場。
陸遠誌的“特邀教員”生活逐漸步入正軌。他不再僅僅進行大課案例複盤，也開始參與一些小班化的專項技能輔導。今天下午，他負責指導的是一個六人偵察小組的野外觀察與偽裝課程。
訓練場邊緣的一片模擬灌木林地，六名學員已經按照基礎要求進行了偽裝，蹲伏在各自選擇的位置。陸遠誌在林間慢慢走著，目光仔細地掃過每一個看似自然的位置。
他停在一個學員身邊。這名學員身上插滿了枝葉，臉上塗著油彩，看起來偽裝得不錯。但陸遠誌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撥開學員腳邊的一叢草，露出了下麵一小片被靴子踩實、與周圍蓬鬆土壤截然不同的地麵。
“這裡，”陸遠誌低聲說，“進出痕跡。即使偽裝了身體，行動路徑……也要處理。不然，敵人順著痕跡……就能找到你。”
學員臉一紅，連忙點頭。
他又走到另一名學員選擇的“狙擊位”。學員躲在一塊石頭後麵，隻露出槍管和瞄準鏡。陸遠誌沒有走近，而是在十幾米外繞了一圈，然後走回來。
“瞄準鏡……反光。”他指了指石頭側上方一處不起眼的、被陽光照到的水漬可能是清晨露水未乾），“雖然小，但在望遠鏡裡……就是信號。周圍環境……要利用好，也要注意。”他示意學員調整位置，利用石頭的陰影完全遮蔽鏡片。
他並不直接告訴學員“應該怎麼做”，而是通過指出細節問題，引導他們自己思考和改進。有時，他也會分享一些近乎本能的經驗：“感覺……不對勁的時候，哪怕說不上來為什麼，也要動。寧可……白費力氣，也不能……賭運氣。”
在他的指導下，學員們重新調整，更加注重細節和整體融入。當扮演“藍軍”的另一組學員開始搜索時，這六名學員的隱蔽成功率明顯提高。雖然最終還是有兩名學員因為細微的動作或呼吸節奏問題被“發現”，但整個過程讓所有參與者受益匪淺。
課後，那名被指出腳印問題的學員鼓起勇氣找到陸遠誌：“教官，您剛才說的那種‘感覺’，我們該怎麼培養呢？”
陸遠誌看著他年輕而認真的臉龐，仿佛看到了許多年前的自己。他想了想，緩緩說道：“多練。把基本功……練到不用想。然後……多在野外待著，看，聽，聞。讓身體……熟悉各種環境。時間久了，‘感覺’……自己就來了。”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還有，每次訓練結束……彆急著走。坐在你隱蔽的地方，想一想，如果你是搜索的人，你會從哪裡看，哪裡最容易暴露。自己……找自己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