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深處，萬丈碧波之下，水晶宮闕連綿，明珠為燈，珊瑚作景，流光溢彩，美輪美奐。此地便是東海兩大主宰勢力之一、水族王庭——蛟龍宮。
與崇尚清修、相對低調的廣寒宮不同，蛟龍宮統禦億萬水族，威儀赫赫，宮闕奢華，等級森嚴。當代龍君敖廣，乃是一條修行萬載、已至化神中期的五爪金龍，威震東海。其下更有諸多蛟龍、螭龍、虯龍等龍族分支，以及蝦兵蟹將、蚌女魚精無數，勢力盤根錯節，底蘊深厚。
此刻，龍宮深處，一處以整塊“靜心藍玉”雕琢而成的秘殿內，氣氛卻並不如外界所見那般輝煌從容。龍君敖廣未著隆重冕服，隻一襲簡單的深藍龍紋常袍，端坐於主位，麵色沉凝。下首左右，分彆坐著三位氣息強橫、化形完美的龍族長老，以及蛟龍宮負責外務的龜丞相。
“……仙盟使者昨日又遞了帖子，除卻此前承諾的‘九轉化龍丹’丹方、‘定海神鐵’百斤外，又添了一樣——三滴‘上古真龍精血’的線索與獲取之法。”龜丞相聲音蒼老緩慢，背甲上的紋路在殿內明珠照耀下微微閃光，“條件仍是那般，希望我蛟龍宮能開放‘沉淵海溝’附近三千裡海域，允許仙盟派遣‘聯合勘探隊’進駐，並共享一切關於深海異常靈力波動的監測數據。同時，希望我宮能在碧波城議事會上，支持仙盟提出的‘東海中土資源共同開發框架’。”
“真龍精血！”一位性情火爆的赤須長老呼吸一促，眼中閃過渴望。龍族修行，血脈至關重要。上古真龍早已絕跡，其精血對任何龍族後裔而言，都是無上至寶，有望提純血脈，突破瓶頸。
另一位氣息幽深、麵目冷峻的玄鱗長老卻冷哼一聲：“天上不會掉餡餅。仙盟所圖，絕非區區幾樣寶物可以衡量。沉淵海溝靠近我龍宮禁地‘歸墟海眼’，那片海域近年異動頻頻，靈力混亂，時有古老虛影顯現。仙盟打著‘勘探’旗號，實則是想探查‘歸墟海眼’之秘！此乃我水族世代守護之禁忌，豈容外人染指？”
第三位麵容慈和、卻眼神睿智的白眉長老撚須道：“玄鱗所言不差。仙盟勢大，近年來對各方遺跡、本源之物的覬覦，已非秘密。他們尋‘歸墟海眼’，定是為了傳說中的癸水本源。此物若被其得去，東海平衡恐被打破。然……”他話鋒一轉，“仙盟開出的條件，確實誘人，且姿態放得頗低，隻言‘合作’、‘共享’，未顯強逼之意。更麻煩的是，碧波城那邊……據聞已有數位城主長老，被仙盟許諾的中土商路與秘術打動，態度曖昧。若我宮斷然拒絕，仙盟轉與碧波城深度合作，甚至扶持碧波城壓製我蛟龍宮，屆時局麵將更加被動。”
敖廣龍君靜靜聽著，指節在玉椅扶手上輕輕敲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目光深遠，仿佛穿透了水晶宮壁，望向了那片幽深不可測的“歸墟海眼”方向。
“歸墟海眼……”敖廣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威嚴，“乃上古水神共工怒觸不周山後，天河傾瀉，萬水歸墟所化之眼，內蘊無儘癸水之精，亦封印著共工殘留的滔天怨念與不滅神魂碎片。先祖曾受某位上古大能所托，世代鎮守此眼，防止其力量失控，禍亂四海。此乃我蛟龍宮立宮之基，亦是沉重枷鎖。”
他頓了頓，繼續道：“近年海眼異動加劇，封印確有鬆動跡象。其散逸出的癸水精氣，雖滋養了周邊海域，但也引來了各方窺探。仙盟……絕非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他們選擇此刻接觸，時機拿捏得極準。”
“龍君之意是……”龜丞相小心翼翼地問。
“仙盟不可信，但其勢不可輕忽。碧波城人心浮動，亦需警惕。”敖廣眼中閃過一道金芒，“回絕，不可。全盤答應，亦不可。需得……與之周旋，拖延時間，探查其真實目的與底線，更要借此機會，看清楚碧波城內，哪些人是真心為東海考量，哪些人……已被中土虛利迷了眼。”
“如何周旋？”赤須長老急問。
“答應初步接觸，同意在‘沉淵海溝’外圍劃定一片‘有限勘探區’，允許仙盟派遣少量、修為不得超過元嬰期的‘觀察員’入駐，並由我宮派員‘陪同’。勘探數據可‘有限共享’，即隻提供外圍監測的模糊趨勢，核心數據與海眼附近的任何信息，絕不泄露。”敖廣條理清晰，“關於碧波城議事會，可表態支持‘加深東海與中土交流’，但具體條款需‘慎重磋商’。同時，暗中接觸碧波城內對仙盟保有警惕的勢力，如以捕殺深海凶獸、煉製避水法寶聞名的‘弄潮閣’，還有那幾個傳承古老、與陸地宗門聯係不多的隱世海島家族。”
玄鱗長老皺眉：“如此讓步，是否仍顯軟弱？仙盟隻怕不會滿足於區區外圍觀察。”
“這隻是明麵上的應對。”敖廣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暗地裡……龜丞相，啟動我們在中土的所有暗線，不惜代價，探查仙盟近期的所有異常動向，尤其是關於‘本源’、‘碎片’、‘通道’的相關情報。另外，以本君私人名義，秘密接觸……星耀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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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耀閣？”幾位長老皆是一愣。星耀閣是商業情報組織，與各方交好，向來中立。
“星耀閣根係深廣，情報靈通，且與仙盟並非鐵板一塊。”敖廣道，“他們重利，但也重信。與其被仙盟步步緊逼，不如多找一條路。星耀閣在中土與雷域似有合作，而雷域……近來風頭頗勁，與仙盟屢次交鋒不落下風，其主張的‘公平有序’，倒也有些意思。”
白眉長老若有所思：“龍君是想……借星耀閣之口，了解雷域，乃至……預留後路？”
“未雨綢繆罷了。”敖廣不置可否，“東海自古超然，然天地劇變在即，固步自封，恐遭大禍。多了解一些外界真正的強者與可能的盟友，總無壞處。此事需絕對隱秘，由龜丞相親自安排。”
“老臣領旨。”龜丞相躬身。
“還有，”敖廣目光掃過幾位長老，“加強‘歸墟海眼’周邊的巡邏與監控，尤其是對那種‘真實海市蜃樓’出現頻率與內容的記錄。調集宮中擅長封印與陣法的好手，秘密研究加固海眼封印之法。仙盟若真敢強闖，或碧波城有人利令智昏，我蛟龍宮……也需有雷霆手段，讓他們知曉，東海之主，究竟是誰。”
“遵命！”眾長老齊聲應諾，肅殺之氣彌漫殿中。
數日後，東海，星耀閣明珠島分閣。
這是一座建立在一座巨大硨磲貝殼上的華美樓閣，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以透明水晶為壁，可賞海景魚群。頂層一間布置雅致、隔絕窺探的密室內，龜丞相化作一名普通富商模樣，正在與明珠島分閣主事——一位身材微胖、笑容可掬、被稱為“金算盤”的中年修士進行著一場看似尋常、實則機鋒暗藏的會談。
“……敖廣龍君的意思，金主事想必明白了。”龜丞相慢悠悠地品著靈茶，“我蛟龍宮無意與任何中土勢力為敵，但也絕不容許東海安寧被打破。仙盟所求甚大，誠意卻需觀察。龍君希望，星耀閣能作為一座‘橋梁’，提供一些……更全麵、更客觀的信息，幫助我們看清局勢。當然，閣下的辛苦與風險，我宮自有厚報。”
金算盤臉上笑容不變，小眼睛眯成一條縫，閃著精明的光：“龜前輩言重了。星耀閣做的就是消息和信譽的買賣。東海乃我閣重要市場，蛟龍宮更是我閣尊貴夥伴。為夥伴提供必要的信息服務，分內之事，談何辛苦風險？隻是……”他搓了搓手指，“信息有深淺，價值有高低。龍君想了解的，無論是仙盟核心動向，還是雷域真實底細，可都是最頂級的機密啊。”
“龍君自然不會讓朋友難做。”龜丞相早有準備，取出一枚湛藍色的儲物貝殼，輕輕推到金算盤麵前，“這裡麵，有東海特產‘萬年血珊瑚’三株，‘定魂珍珠’一鬥，‘深海沉銀’百斤，權作此次谘詢的定金。若後續信息確對我宮有大用，另有厚禮奉上，並可允諾星耀閣在東海三處新發現的高產靈珠貝場的獨家代理權。”
金算盤神識一掃儲物貝殼，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卻沒有立刻收起：“龜前輩果然爽快！不過，有些信息，尤其是關於雷域的，我閣雖與雷域有合作，但涉及核心，也需謹慎。這樣，關於仙盟近期在東海及北境、萬瘴嶺等地的‘本源探尋’行動，其大致策略、投入力量、以及已知的部分目標線索，我閣可以整理一份概要，三日內奉上。至於雷域……”他頓了頓，壓低聲音，“龍君若真有興趣，與其聽我轉述，何不……直接與其接觸？我閣可代為安排一次絕對隱秘的會麵，地點可選在公海某處中立島嶼。雷域那位晚寶副閣主，雖是女子，年紀輕輕，但其心智手段，絕不亞於任何一方雄主。且雷域行事，頗有古風，重信守諾，與仙盟作風……截然不同。”
龜丞相眼中精光一閃。星耀閣的建議，無疑是將蛟龍宮與雷域直接拉攏的意圖。這或許正中龍君下懷，但也需警惕是否星耀閣在兩頭下注，或另有所圖。
“此事關係重大，老夫需稟明龍君定奪。”龜丞相不動聲色，“不過，金主事的美意，老夫先代龍君謝過。三日後，老夫再來取仙盟動向概要。至於與雷域接觸之事，待龍君決斷後，再煩請金主事費心安排。”
“好說，好說。”金算盤笑眯眯地收起儲物貝殼，“合作愉快。對了，近日東海不太平，除了海眼異象，還有些來曆不明的修士在敏感海域出沒，龜前輩回去路上，也請多加小心。”
龜丞相心中一凜，知道金算盤這是在暗示仙盟或其他勢力可能已對蛟龍宮加強監視。他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起身告辭。
就在龜丞相秘密會見金算盤的同一日，雷域派出的東海先遣小隊，在墨蘭的帶領下，曆經近十日的跋涉與數次有驚無險的躲避避開了一隊疑似仙盟的巡邏修士），終於抵達了星耀閣明珠島分閣事先約定好的接應點——一處遠離主航道、被茂密紅樹林覆蓋的隱蔽小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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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蘭五人改換了東海常見的散修服飾，收斂氣息，看上去與尋常來東海碰運氣的修士無異。他們剛剛與接應的星耀閣低階執事對上暗號，準備登上接引小舟，遠處海天相接處，忽然傳來一陣低沉悠長的號角聲，隨即，一片龐大的陰影伴隨著陣陣威壓，自深海上浮，緩緩向著明珠島方向駛來。
那是一座島嶼？不！待那陰影靠近些，眾人才看清，那竟是一頭體型堪比小山的巨龜！龜甲黝黑發亮，布滿玄奧紋路，背上馱負著亭台樓閣，珠簾玉幕，華光隱隱。龜首昂起，眼如日月，氣息浩瀚如海，赫然是一頭修為深不可測的龍龜！龜背宮殿的簷角，懸掛著蛟龍宮的旗幟。
“是蛟龍宮的‘負嶽神龜’！看這規格，至少是龍君近侍或某位核心長老的座駕！”接應的星耀閣執事低呼一聲，臉色微變，“它怎麼會來明珠島？而且看方向，似乎是直衝分閣而去？”
墨蘭心中一緊，與隊員們交換了一個眼神。蛟龍宮高層突然蒞臨星耀閣分閣，是例行公事，還是與仙盟有關？亦或是……與她們此行的目標“歸墟海眼”有關？
“我們先隱蔽，觀察情況。”墨蘭當機立斷，示意眾人借助紅樹林隱匿身形。她們的任務是潛伏與情報搜集，任何突發變故，都可能成為重要的信息源。
負嶽神龜緩緩停靠在明珠島專供貴客使用的深水碼頭，龜背宮殿中走下一行人，為首的是一位身著銀色鱗甲、麵容冷峻、頭生短角的青年龍族，氣息赫然是元嬰中期！其身後跟著數名氣息精悍的蛟宮侍衛，以及一位抱著厚重賬冊、看起來像是管家的老者。
金算盤早已得到消息，親自帶人在碼頭迎接，笑容滿麵，態度恭敬。雙方簡短交談後，便被迎入了分閣內部，顯然是早有預約。
“那位領頭的龍族，似乎是蛟龍宮的七太子敖青，以驍勇善戰和嚴謹苛刻聞名，負責部分宮禁防衛與外海巡邏。”一名對東海勢力有過研究的雷域客卿低聲對墨蘭道，“他親自前來，絕非小事。”
墨蘭點頭，心中念頭急轉。蛟龍宮、星耀閣、仙盟、癸水本源……這幾者之間，究竟有著怎樣錯綜複雜的聯係？她們這支小小的先遣隊，又該如何在這暗流洶湧的東海，找到屬於雷域的那一條路？
蛟宮秘約，尚未開啟，已然迷霧重重。而來自深海的古老呼喚，與各方勢力的明爭暗鬥，正將這片浩瀚碧波，推向一個前所未有的漩渦中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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