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坳,如其名,是一片地形崎嶇、常年刮著淩厲罡風的荒蕪石坳。此地靈氣稀薄,資源匱乏,唯因其位於雷域、廣寒宮、赤沙盟三方勢力交彙的敏感地帶,且地勢複雜便於隱蔽與布陣,才在邊陲地圖上留有一筆。
此刻,這片荒蕪之地卻旌旗招展,煞氣衝霄。鐵壁關兩千餘精銳修士,身著統一製式的玄甲,依山勢結成數個攻防兼備的軍陣。陣中,百餘金丹修士氣息凜然,數位元嬰修士或坐鎮中軍,或巡弋四方,其中尤以中軍大旗下,那位身形魁梧、背負一柄門板般寬闊血色巨刃的虯髯大漢最為引人注目。其氣息暴烈如烈火,修為赫然已達元嬰後期,正是鐵壁關副域主,以一手“血焰狂刀”凶名赫赫的司徒莽。
而在黑風坳另外兩個方向的坡地上,廣寒宮與赤沙盟的修士也已抵達。廣寒宮一方約五百人,以清寒仙子為首,弟子多著白衣,氣息清冷,結成冰晶陣法,與鐵壁關的肅殺形成鮮明對比。赤沙盟則來了近八百人,皆是精悍的戈壁修士,衣著混雜,卻行動默契,占據一處易守難攻的石林,隱隱與廣寒宮形成犄角之勢。
三方對峙,空氣凝滯,唯有黑風呼嘯,卷起沙石,拍打在修士們的護體靈光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雷域的人尚未出現。但無論是司徒莽,還是清寒仙子,亦或是赤沙盟那位麵容枯槁、眼神卻銳利如鷹的老盟主,目光都不時瞥向雷域方向。
“清寒仙子,”司徒莽聲如洪鐘,打破了壓抑的寂靜,“鐵壁關於此演練戰陣,隻為震懾可能趁異象而起的宵小妖魔,保一方安寧,無意與貴宮及赤沙盟為敵。仙子與沙老盟主率眾至此,不知是何用意?”
清寒仙子麵覆輕紗,眸光清冷:“黑風坳乃三方交界公地,貴關可來演武,我廣寒宮與赤沙盟自也可前來‘觀摩’。倒是司徒副域主,率如此重兵,越界三十裡,紮營於此,恐怕不止‘演武’那麼簡單吧?”
赤沙盟沙老盟主嘿嘿一笑,聲音沙啞:“老夫不過是聽說這邊熱鬨,帶兒郎們來見見世麵。司徒老弟不必多心,你們練你們的,我們看看就走,絕不打擾。”話雖如此,他麾下修士卻個個手按法器,眼神警惕。
司徒莽眼中戾氣一閃,正要再言,忽有所感,猛地抬頭望向雷域方向!
隻見天際儘頭,三道流光正疾馳而來,速度不快,卻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沉凝氣勢。當先一道流光呈青碧之色,生機盎然;左側一道緋紅如火,靈動不羈;右側一道赤金熾烈,戰意高昂。
眨眼間,流光已至近前,懸停於雷域方向的坡地上空,顯出身形。
正是晚寶、晚風、赤羽三人。晚寶居中,一襲素青法袍,氣息沉靜如淵,與周遭荒蕪格格不入卻又仿佛能包容萬物;晚風立於左側,緋紅裙裳在罡風中獵獵作響,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掌中把玩著那枚九霄玉印;赤羽居右,周身離火真氣隱現,眼神銳利如刀,掃視著下方鐵壁關軍陣。
三人身後,並無大隊人馬,僅有數十名氣息精悍、結成小型戰陣的雷域精銳弟子靜立,正是趙焱、王岩率領的巡弋小隊之一。人數雖少,但氣勢絲毫不弱。
“雷域晚寶,攜長老晚風、赤羽,見過司徒副域主,清寒仙子,沙老盟主。”晚寶的聲音並不高亢,卻清晰地傳遍整個黑風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與穿透力,連呼嘯的罡風似乎都為之減弱了三分。
司徒莽瞳孔微縮,目光死死鎖定晚寶。他得到的情報中,雷域這位年輕的域主不過金丹修為,即便有些機緣,頂多初入元嬰。可眼前此人,氣息沉凝浩瀚,明明隻是元嬰中期,卻給他一種深不可測之感,尤其是那雙清冷的眸子望過來時,竟讓他這久經殺伐的元嬰後期都感到一絲莫名的壓力。
“晚域主,久仰。”司徒莽壓下心中異樣,沉聲道,“貴域前日異象驚天,引得邊陲不寧,我鐵壁關身為鄰居,不得不加強戒備,於此演練,以防不測。晚域主此來,是也要‘觀摩’我關兒郎演武麼?”他特意加重了“觀摩”二字,語帶譏諷。
晚寶神色不變:“司徒副域主有心了。雷域地脈異動,乃祥瑞之兆,已平穩無事。副域主率重兵越界演練,恐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擾動邊陲安寧。不若就此收兵,各歸本位,如何?”
“收兵?”司徒莽冷笑,“演武尚未開始,豈能說停就停?晚域主若覺不妥,不妨也派些人手,與我關兒郎‘切磋’一二,也好讓我等見識見識,引動那般異象的雷域,如今究竟有何等實力?”
此言一出,氣氛陡然更加緊張。這已是赤裸裸的挑釁與武力試探。
清寒仙子微微蹙眉,正要開口,晚風卻搶先一步,笑嘻嘻道:“切磋?好啊!我正覺得這黑風坳光禿禿的不好看,打打架添點顏色也不錯。司徒副域主,你看是單挑呢,還是群毆?單挑,你挑我們仨;群毆,我們仨毆你們一群,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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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混不吝的話,讓緊張的氣氛都凝滯了一瞬。司徒莽臉皮抽搐,怒極反笑:“好個牙尖嘴利!既如此,本座便先來領教領教雷域長老的高招!”他早看出晚風修為似乎最低晚風刻意隱匿),又出言不遜,正好拿她立威!
話音未落,他身形已如炮彈般衝天而起,背後那柄血色巨刃“嗆啷”出鞘,帶起一片腥風血雨般的恐怖刀芒,撕裂長空,直斬晚風!刀勢未至,那股慘烈霸道的殺意與灼熱血氣已籠罩四方,下方不少修為較低的修士臉色發白,心神搖曳。
這一刀,司徒莽已動用了八成實力,意在速戰速決,一擊重創甚至斬殺晚風,震懾全場!
然而,麵對這凶威赫赫的一刀,晚風竟不閃不避,依舊笑嘻嘻地站在原地,隻是抬起了右手,掌心的水鏡印記驟然亮起!
一道清澈如秋水、仿佛能映照萬物本質的鏡光,自她掌心射出,並非迎向刀芒,而是後發先至,精準地照射在司徒莽揮刀的手臂、周身靈力運轉的節點、乃至其神魂波動之上!
鏡光及體的刹那,司徒莽猛然覺得眼前景象一陣模糊扭曲,自己那凝聚了全身精氣神、自信能開山斷嶽的一刀,其運行軌跡、靈力流轉、乃至刀意核心,竟纖毫畢現地呈現在自己“眼前”,同時,自身功法運轉的幾處微小滯澀、神魂因常年殺戮積累的一絲躁動,也被這鏡光無情地放大、凸顯!
心神驟分!那原本一往無前的刀勢,竟不由自主地出現了極其細微的偏差與遲滯!
就是這電光石火的破綻!
晚寶動了。
她甚至未曾移動腳步,隻是抬起右手,對著那已至晚風頭頂不足三尺的血色刀芒,淩空輕輕一拂。
動作輕柔,仿佛拂去花瓣上的露珠。
但就在她拂袖的瞬間,黑風坳荒蕪的地麵上,那石縫間、砂礫下,無數肉眼難見的草籽、苔蘚孢子、甚至早已枯死的植物殘根,仿佛聽到了君王號令,瘋狂地汲取著空氣中稀薄的靈氣與晚寶身上散逸出的、蘊含無儘生機與造化之力的青碧氣息!
霎時間,司徒莽刀芒下方,方圓數丈的地麵,猛地爆發出璀璨的青碧光華!無數堅韌無比、閃爍著金屬光澤的墨綠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擁有生命與智慧的巨蟒,瞬間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向上兜去!藤蔓上不僅生有倒刺,更散發著強大的禁錮與吸收靈力的波動!
這不是簡單的木係法術催生!藤蔓生長的速度、強度、靈性,以及對時機、方位的把握,都妙到毫巔!更蘊含著一種“自然意誌”的加持,仿佛這片土地本身在抗拒、在束縛這充滿破壞與殺戮的一刀!
噗嗤!噗嗤!
血色刀芒斬入藤蔓巨網,如同陷入泥沼。鋒銳無匹的刀氣切割斷無數藤蔓,但更多的藤蔓前仆後繼地纏繞上來,不斷削弱、遲滯刀芒。藤蔓斷裂處噴灑出粘稠的青色汁液,竟能腐蝕刀氣,發出“滋滋”聲響。
司徒莽驚怒交加,他感覺自己斬中的不是植物,而是一片充滿敵意的、活著的森林!更讓他心悸的是,自己方才被那詭異鏡光引動的心神滯澀仍未完全平複,此刻刀勢受挫,竟隱隱有反噬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