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州市公安局審訊室的燈光,冰冷而刺眼,將趙誌軍臉上每一絲疲憊、憤怒與絕望都照得無所遁形。他手上的銬子泛著金屬特有的寒光,與他對麵坐著的陸野和老陳形成鮮明的對比。
隔壁觀察室裡,周婷、王闖等人通過單向玻璃,密切關注著裡麵的動靜。馮勁鬆則被安排在另一間審訊室,由經驗豐富的預審民警進行初步問詢,並安排了醫生隨時待命,他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態都令人擔憂。
“趙誌軍,或者說,我該叫你趙自強?”陸野的聲音平穩,聽不出任何情緒,他將一疊照片推到趙誌軍麵前,上麵是三位受害者的現場照片,那刺目的紅布和老式軍徽,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這些,是你做的吧?”
趙誌軍抬起眼皮,掃了一眼照片,嘴角扯出一個扭曲的、帶著譏諷和快意的笑容:“是他們應得的。五十多年了,這筆債,早該清了。”
“債?什麼債?”老陳沉聲問道,“就因為你父親馮勁鬆當年拋棄了你們母子?”
“拋棄?”趙誌軍像是被這個詞刺痛,猛地抬起頭,眼睛裡布滿了血絲,聲音陡然拔高,“那叫拋棄嗎?那叫背叛!叫懦弱!叫助紂為虐!”他劇烈地喘息著,胸口起伏,“你們知道什麼?你們隻知道他不要我們了,你們知道他為什麼不要我們嗎?你們知道我媽是怎麼帶著我,在彆人的指指點點和白眼裡熬過來的嗎?你們知道她臨死前,還攥著那幾張破信,嘴裡念著這個負心漢的名字嗎?!”
他的情緒徹底爆發出來,積壓了半生的怨恨如同決堤的洪水。
“還有他們!張愛國!李衛東!王麗華!孫福貴!胡建軍!有一個算一個!當年‘斷箭行動’,他們乾了什麼齷齪事?!
為了那些見不得光的箱子,他們眼睜睜看著一個五歲的孩子掉進冰河淹死!他們為了自保,統一口徑,隱瞞真相,把一場因為貪婪和愚蠢導致的悲劇,粉飾成意外!我媽當年就是因為偶然聽到了他們的一點爭吵,懷疑事情不像通報說的那麼簡單,就被馮勁鬆這個懦夫無情地趕走!他怕牽連!他怕丟了他那身皮!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和他們同流合汙!”
趙誌軍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卻又充滿了複仇後的快意:“紅布蒙眼?我就是要讓他們在黑暗裡好好想想,當年為什麼瞎了眼,做出那種豬狗不如的決定!軍徽?那是他們玷汙了的信仰!他們不配擁有!我要讓他們死了都背著這個烙印!”
審訊室裡回蕩著他歇斯底裡的控訴。陸野和老陳沒有打斷他,讓他儘情宣泄。這是一種審訊策略,也讓觀察室的周婷能夠更清晰地捕捉他的心理狀態。
“所以,你策劃了這一切?你是怎麼知道當年詳細情況的?馮勁鬆的信裡並沒有寫這麼具體。”陸野在他情緒稍微平複後,才緩緩開口。
趙誌軍喘著粗氣,冷笑道:“馮勁鬆?他那個懦夫,到死都不敢說出來!是我媽!我媽臨死前,把她的懷疑和零碎聽到的東西都告訴了我!她一輩子都沒放下!還有胡建軍!那個老狐狸,他當年也是知情者之一,但他選擇了裝傻,躲進了林子。
我找到他,用他當年偷偷藏起來的一枚作為證據的扣子威脅他,他才斷斷續續告訴我一些……還有孫福貴,那個老糊塗,幾杯酒下肚,什麼都說出來了……是他們自己,一步步把我引到了這條路上!”
“馬春生呢?他在這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陸野引入了另一個關鍵名字。
趙誌軍愣了一下,隨即嗤笑:“馬春生?那個蠢貨?他隻知道他姐夫馬秋收死得不明不白,一直懷疑是張愛國他們排擠或者陷害了他姐夫。我稍微引導一下,告訴他我知道內情,可以幫他報仇,他就像條聞到腥味的狗一樣湊上來了。他懂技術,能搞到材料,加工凶器,還能幫我處理一些瑣事……不過,他隻知道皮毛,真正的核心,他根本沒資格碰。”
至此,趙誌軍的作案動機和部分過程已經清晰。他利用了母親遺留的怨恨、胡建軍的恐懼、孫福貴的酒後失言,以及馬春生對姐夫的同情和自身的仇恨,精心策劃了這場跨越半個世紀的複仇。他是一個高智商的策劃者,也是一個被仇恨徹底吞噬的悲劇人物。
與此同時,在另一間審訊室,麵對確鑿的證據和民警的政策攻心,馬春生的心理防線迅速崩潰。他對自己參與作案、提供和加工凶器、協助望風等罪行供認不諱,其供述與趙誌軍的話相互印證。他痛哭流涕,聲稱自己是被趙誌軍蠱惑,隻想為慘死的姐夫討個公道,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而馮勁鬆那邊,情況則比較複雜。他身體虛弱,精神恍惚,麵對詢問,長時間沉默,隻是流淚。直到預審民警將趙誌軍的部分供述,以及那張帶有龍紋木箱的老照片放在他麵前時,他才仿佛被擊垮了最後一道防線,渾濁的淚水洶湧而出。
“是我……是我害了小軍,害了文芸,害了格日勒圖那孩子……我有罪……我罪該萬死……”他反複念叨著,終於開始斷斷續續地講述那段被他埋藏了五十多年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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