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兒童散學歸來早,忙趁東風放紙鳶。
本是萬物生發的季節,哨探卻突然從魏州送來一個噩耗——草原大雪初化,蒼狼部結盟了更多草原部落,集結近七十萬蠻兵,同時對鬆、魏、秦三州發起入侵。
魏州腹地突然出現一支兩萬餘眾的蠻兵,對通天關前後夾擊。
阮行帶著自己的士兵,與蠻兵血戰三日,最終通天關陷落,阮行及其部下全軍覆沒。
蠻兵屠城三日,大火焚燒魏州城七日未滅。蠻兵一路屠村滅寨,整個魏州半月內全境幾成白地。
四十萬魏州百姓,除逃離魏州的少部分百姓,其餘百姓幾乎全部死絕。
梁榮耀整個冬天都在忙著整編自己的軍隊,本就防著蠻兵今年秋天再一次入境。
但他沒想到他們來得如此之快,更沒想到鬆州反賊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再放蠻兵入境。
他也想出兵阻攔蠻兵入侵,可他手裡剛組建的新軍根本沒什麼戰鬥力。
如果能有城牆防護,他們還能和蠻兵周旋;但和全是騎兵的蠻兵野戰,無異於螳臂當車。
梁榮耀被迫對平洲堅壁清野,一麵八百裡加急向朝廷求援,又派出更多探子往周邊州城而去,提醒蠻兵有可能過境的州城提前做好防禦。
他知道蠻兵的恐怖之處——沒了通天關的防禦,中原腹地便是一片坦途。
麵對蠻兵的威脅,梁榮耀能做的也隻有據城而守。
他也知道,作為剛平定魏、平兩州的軍事主官,朝廷的責難是少不了的。
但現在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朝廷也不會輕易給他定罪,頂多就是文武官員相互攻訐,然後不了了之。
賈正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龍虎山工坊改造釀酒技術。
說是改造,其實就是怎麼在不影響口感的情況下給酒裡兌水,以壓縮成本、節約糧食。
情報到手的時候,賈正呆愣在原地,站了很久。
他早就預見了蠻兵會報複,但連他都沒想到,這報複會來得這麼早、這麼快。
魏州城賈正親自到過,每一條街巷阮行都陪他一起走過。
至今他還能清楚地回憶起阮行對他說過的話:“我知道朝廷有很多不對的地方,但我人微言輕,改變不了相公們的想法。這座雄關是大靖的命脈,是我能夠觸及的。我不敢保證它不被攻破,但我可以以自己這條命為代價——關在城在,阮行就在;關破城亡,阮行也亡。”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阮行的話像是魔咒一樣在賈正腦海中不停回響。
他雖然不認同阮行的一些做法,但阮行對得起他的身份。
如今他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實現了他的諾言,他在賈正心裡的地位被無限拔高。
民族英雄是不能被遺忘的,而阮行的行為承受得住這四個字的重量。
特彆是他還是世家子弟出身,他的人格就更應該受到世人的敬佩。
賈正打發走信使,緩緩找到一個地方坐下。
手中的信紙被捏得碎裂,指甲嵌進肉裡,滲出的鮮血浸染在信紙上,摻和著墨汁,像極了綻放的梅花。
他一坐下便忽略了時間的流動,腦海中的片段如幻燈片一樣滾動。
他發現自己的命運如同冬日的積雪,一開始就被置於緩坡之上,外力稍微推動,他便不受控製地越滾越大——逃命如此,山寨如此,糧食如此……等等。
本以為從魏州回來以後,隻要將那幾萬百姓安置妥當,便可以安心發展一段時間:修內政,強軍事,立民聲,再求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