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報應二十(冤報)_太平廣記白話故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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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報應二十(冤報)(2 / 2)

刑場設在當年立枷處。斷頭刀落下前,他最後看見的是枷板上自己刻的“逃”字,經年血汙浸染,那字竟像用朱砂新寫成的一般鮮豔。

多年後,榆木大枷被改作縣學鼓身。每逢童生入學,老教諭便敲著這麵啞鼓講述往事。某年雷劈鼓架,人們發現夾層裡藏著封血書,正是當年弓嗣業未及送出的悔過狀。

而洛陽城從此留下規矩:凡刑具製成,匠人必在暗處鐫刻“天理昭彰”四字。這個傳統從唐傳到宋,直到某日,一位詩人路過刑部舊衙,望著陳列的曆代刑具歎道:

木枷從來困木工,鐵鎖原為鎖鐵籠。

莫道蒼天無記性,你造牢籠你入籠。

權柄若失了敬畏,終成反噬自身的利刃;刑具若離了公道,便是量度造孽者的準繩。當枷鎖扣上脖頸那刻,審判者的不僅是律法,更是每個曾沉默旁觀的昨日。

8、請君入甕

武周年間,朝堂之上暗流湧動,酷吏當道,其中秋官侍郎周興最為臭名昭著。他心性狠戾,擅長羅織罪名,發明了諸多殘酷刑具,凡經他審理的案件,無不屈打成招,無數忠良之士含冤而死,百姓提起他的名字,無不聞風喪膽。與他齊名的,還有另一位酷吏來俊臣,兩人臭味相投,時常聯手辦案,朝堂上下被他們搞得人心惶惶。

這一日,周興正與來俊臣在府中對坐飲酒,商議著近期的辦案事宜。兩人你來我往,聊得全是如何構陷異己、如何讓囚犯認罪的手段,言語間毫無憐憫之意。酒過三巡,來俊臣忽然放下酒杯,故作苦惱地說道:“周兄,不瞞你說,我近日審理一批囚犯,這些人骨頭倒是硬,任憑怎麼審訊,都不肯招供,真是愁壞了我。你可有什麼妙法,能讓他們乖乖吐露實情?”

周興聞言,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素來以酷刑手段繁多為榮,當下拍著胸脯說道:“這有何難?我教你一個法子,保管讓囚犯無一不招。你取一口大甕來,用炭火在甕的四周猛烈烘烤,等甕壁被烤得滾燙,再把囚犯放進甕中。那甕內溫度極高,灼膚焚肌,任他有天大的骨頭,也熬不住這般苦楚,到時候彆說實情,就算沒有的罪名,他也會點頭承認。”

來俊臣聽了,連連拍手稱妙:“周兄果然高明!此計甚妙,我這就派人去取大甕。”說罷,他立刻吩咐手下衙役抬來一口厚重的大甕,又在甕的四周堆滿木炭,點燃後,炭火熊熊燃燒,很快便將大甕烤得熱氣騰騰,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燥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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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興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發明的酷刑即將上演,臉上滿是傲然之色。可就在這時,來俊臣突然站起身,臉色一沉,對著周興拱手說道:“周兄,實不相瞞,我今日接到宮中密詔,有人告發你勾結逆黨,意圖謀反。陛下命我嚴加審訊,核實此事。如今甕已備好,還請老兄入此甕中,好好招供你的罪行!”

周興聞言,如同遭了晴天霹靂,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隨即轉為驚恐。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剛才得意洋洋傳授的酷刑,竟然是為自己準備的。他看著那口被炭火烤得通紅的大甕,仿佛已經感受到了灼骨的劇痛,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來兄,誤會!這絕對是誤會啊!我對陛下忠心耿耿,怎敢勾結逆黨?求你再查一查,定是有人誣告!”

來俊臣冷笑一聲,眼神冰冷:“有沒有誤會,進了甕自然就知道了。你平日辦案,可不講什麼情麵,如今輪到自己,怎麼反倒怕了?”周興深知來俊臣的手段,也明白這口大甕的厲害,他知道自己若是真的被放進甕中,必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絕望之下,他再也不敢狡辯,隻得痛哭流涕地叩頭認罪,將自己多年來羅織罪名、陷害忠良、收受賄賂等種種罪行一一招供。

案件查實後,武則天念及周興曾為自己鏟除異己出過力,沒有當即下令處死他,而是判了流放嶺南。可周興作惡多端,仇家遍布天下,他押解途中,便被那些被他迫害致死的忠臣家屬攔住。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眾人將積攢多年的怨恨儘數發泄出來,最終周興被仇家亂刀砍死,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古人雲:“多行不義必自斃。”周興一生以酷刑害人,視人命如草芥,最終卻栽在自己發明的酷刑之下,死於仇家之手,正是善惡有報的最好印證。這個故事警醒世人,為人處世,切不可心懷惡念、肆意妄為。用惡行對待他人,終有一天,惡行也會反噬自身。唯有心存善念、堅守正義,善待他人,才能贏得尊重,收獲安寧,否則,再顯赫的權勢、再狡詐的手段,也終究無法逃脫自己種下的惡果。

9、魚思咺

如意元年的長安,總有些匠人會在深夜驚醒,仿佛聽見皇城方向傳來機械轉動的輕響。那是魚思咺親手打造的銅匭正在吞噬奏章——四隻青獸銜著投書口,如同饕餮含著永遠填不飽的咽喉。可此刻,創造它的巧匠卻跪在匭前,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樹狀被獸口吐出,像片枯葉飄落在地。

“原來如此…”他望著銅匭內部交錯如犬牙的機簧,忽然低笑出聲。三日前那個告密者說得對,他確實精通殺戮機械——那具曾絞碎無數密信的銅匭,此刻正用他設計的每一道機關,緩慢碾碎他的生機。

故事該從更早的暮春說起。武則天在紫宸殿拋出難題時,滿朝工匠都成了鋸嘴葫蘆。女皇要的豈是普通木箱?需得能辨忠奸的靈物,能吞天下秘事的神器。

魚思咺在工棚裡對著一地銅錠坐了三天。第四日清晨,他忽然劈開所有木模,對監官說:“備三百斤赤銅。”熔爐點燃那夜,他夢見自己變成匭中機括,被無數密信淹沒窒息。

銅匭成型的那個黃昏,四獸投書口在夕照中泛起血光。老銅匠遞來銼刀:“東家,留道豁口吧?萬事不可做太滿…”魚思咺卻將機簧調到極處:“天子要的是天衣無縫。”

銅匭立在大周門前的第七日,就吞掉了第一位宰相的性命。魚思咺站在慶功宴的角落,看百官舉杯時顫抖的手指。有人醉醺醺拍他肩背:“魚郎妙手!此物比戰場上的刀輪如何?”

他杯中葡萄酒突然晃出漣漪。去年揚州戰事最酣時,確實有位將軍攜重金登門。那人指著陣圖問:“可能造出破騎陣的利器?”他當時正在雕琢銅匭的獸首,隨手畫了張刀輪草圖——八片利刃旋成蓮華,恰似銅匭內絞碎紙帛的飛刃。

“玩笑兒。”同僚大笑著走開。魚思咺卻盯著殿外銅匭,那獸口突然像極了他設計的刀輪,正將整個王朝卷進漩渦。

噩夢總在雨水敲打銅匭時最烈。他常夢見揚州戰場,官軍的戰馬被刀輪斬斷前蹄,而操縱兵器的叛軍口中,喊的竟是經他改良的機括口訣。某夜驚醒,他突發奇想設計了防弊鎖——若投書人妄告,銅匭將卡住訴狀。

次日覲見時,女皇撫著新鎖輕笑:“魚卿這是怕被反噬?”丹陛下的銅匭突然反射寒光,在他眼中幻化成旋轉的刀輪。

真正的事發毫無征兆。那日他正在調整匭內簧片,忽見投書口滾出截斷指——是曾幫他鍛銅的老匠人!當晚禦史台就送來圖紙:“有人告發,此物與揚州反賊的刀輪,出自同一雙妙手。”

獄中的水漏滴答作響,像在重複他當年銼銅匭的節奏。審訊官捧來刀輪殘骸,鐵鏽味與銅匭的腥氣如出一轍。

“隻是形似…”他艱難辯解。

“形似?”審訊官猛地掀開布幔,月光照亮牆上血書——那是揚州陣亡將士名錄,密密麻麻鋪滿整麵石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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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死那夜,他忽然讀懂老銅匠的勸誡。原來他打造的從來不是銅匭或刀輪,而是欲望本身的形狀:那旋轉的刃,絞碎的信,噬人的獸,不過是同個惡魔的不同麵孔。

刑場設在銅匭前。當刀輪狀的鍘刀落下時,他看見自己設計的防弊鎖從銅匭內部彈開,某封血書飄然而出——那正是他三日前投遞的辯白狀,原來始終卡在自己設置的機關裡。

人群中有匠人掩麵驚呼:“那鍘刀…也是魚郎改造的!”

銅匭最終見證創造者的死亡。當鮮血噴濺在獸首時,投書口突然發出清脆的“哢嗒”聲,仿佛終於咽下等待已久的祭品。

二十年後,新帝開啟銅匭整理舊牘。在最深的夾層裡,人們發現魚思咺遺留的羊皮卷,上麵畫著未完工的改良圖:四獸口中含著的不再是利齒,而是橄欖枝;機簧間嵌著磁石,專吸鐵質告密信。

更奇的是,某年雷劈銅匭,匠人們重修時在基座發現刻字:“後來者須知:器物本無善惡,唯持器者存心。”落款處不是姓名,而是枚刀輪與銅匭相交的圖案——如同月亮遮蔽太陽時生出的日暈。

巧思可通天,亦能鑄地獄。真正的機簧不在銅鐵之間,而在匠人心頭那道善惡的卡榫。當智慧失去仁心的製衡,最精妙的創造終將成為埋葬自己的棺槨。

10、鐵籠自縛

武周年間,洛陽城的刑獄之中,提起索元禮的名字,無不令人毛骨悚然。這位靠著酷烈手段發跡的官員,最是擅長羅織罪名、刑訊逼供,為了讓囚犯認罪,他絞儘腦汁發明了諸多慘無人道的刑具,其中最聞名的便是那“鐵籠頭”。

這鐵籠頭以堅鐵打造,籠身狹窄,剛好能套在人的頭顱之上,籠內布滿尖銳的鐵刺,隻要轉動籠外的機關,鐵刺便會向內收縮,刺入皮肉,輕則血流滿麵,重則顱骨碎裂,苦楚難當。索元禮憑借這鐵籠頭,不知逼供了多少無辜之人,許多忠臣義士不堪其辱,要麼屈打成招,要麼慘死獄中。他靠著這些“功績”步步高升,愈發肆無忌憚,朝堂上下,人人對他避之不及,私下裡都罵他是“索閻王”。

可索元禮並不滿足於權勢帶來的尊榮,他見許多官員借著職權斂財,心中的貪念也日益膨脹。他利用手中的權力,大肆收受賄賂,但凡有人想免罪或是求官,隻要送上足夠厚重的財禮,他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顛倒黑白、篡改供詞。短短幾年間,索元禮積累的財富不計其數,府中金銀珠寶堆積如山,綾羅綢緞琳琅滿目。

紙終究包不住火,索元禮貪贓枉法的事情,漸漸傳到了武則天的耳中。武則天雖倚重酷吏穩固政權,卻也容不得官員如此明目張膽地敗壞朝綱,當即下令將索元禮革職查辦,投入大牢,命人從嚴審訊,查清他貪贓的實情。

被關入大牢的索元禮,依舊擺著往日的威風,麵對審訊官員的盤問,他矢口否認所有指控,一會兒聲稱是有人誣告陷害,一會兒又狡辯自己隻是受人所托,並未收受財物。他自恃經驗豐富,深知刑獄中的門道,料定這些官員拿不出確鑿證據,不敢對他用重刑,故而有恃無恐,態度傲慢至極。

審訊官員見狀,心中又氣又急,卻也無可奈何。眼看案情陷入僵局,一位曾被索元禮迫害過的獄吏站了出來,對著審訊官員低聲說道:“大人,索元禮最是懼怕自己發明的刑具,不如用他的鐵籠頭試試,保管他如實招供。”審訊官員沉吟片刻,覺得此法可行,當即點頭應允。

沒過多久,幾名衙役抬著那具沾滿血跡的鐵籠頭走進了牢房。鐵籠頭剛一出現,索元禮的臉色便瞬間變得慘白,往日裡用它折磨彆人的場景,一幕幕在腦海中浮現,那尖銳的鐵刺、囚犯的慘叫,此刻都化作了無形的恐懼,緊緊攫住了他的心臟。

審訊官員看著他驚慌失措的模樣,冷冷開口:“索元禮,你若再不招供,休怪我們不客氣!來人,取公的鐵籠頭,給索大人戴上!”

話音未落,索元禮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顫抖,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囂張氣焰。他連連磕頭,聲音帶著哭腔:“我招!我全都招!是我貪贓枉法,收受了他人的賄賂,求大人饒命,彆用那鐵籠頭!”

隨後,索元禮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多年來收受賄賂的全部實情,包括行賄之人、受賄數額、交易地點等,件件樁樁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生怕有半分遺漏。最終,他因貪贓數額巨大、情節嚴重,被判了死罪。臨刑前,索元禮望著那具置自己於死地的鐵籠頭,心中滿是悔恨,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親手發明的刑具,最終會成為壓垮自己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害人者終害己。索元禮用殘酷的刑具迫害他人,以為能憑借權勢和手段橫行無忌,卻不知自己種下的惡因,終將結出惡果。那些用來傷害彆人的利器,終有一天會反噬自身。為人處世,當以善為先,以法為界,不可心存惡念、肆意妄為。唯有堅守底線、善待他人,才能避免自食惡果,行穩致遠。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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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張楚金

鹹亨二年的刑部大堂,張楚金撫著新纂的《唐律疏議》露出笑意。當他提筆在“謀逆”條下添注“持敕免死者,家口絞斬配沒”時,窗外忽然掠過寒鴉,羽翼在青石板上投下刀鋒般的暗影。他沒留意硯中朱砂正在龜裂,如乾涸的血。

十四年後,同樣是秋官侍郎的張楚金跪在刑場,懷中揣著免死敕書。當劊子手拽走他十五歲的兒子時,少年回頭嘶喊:“阿爺!這就是你寫的律法!”他低頭看手中敕書,發現當年龜裂的朱砂痕,竟蜿蜒成鎖鏈圖案。

修訂律法那年,長安總下雨。刑部值房裡,張楚金常對燈審閱卷宗。某夜翻到前朝某案——禦史中丞持敕免死,其幼子仍被流放嶺南。書頁間夾著片枯海棠,恍然是去年他親手押送的同僚所贈。

“是否太過?”書吏輕聲問。

張楚金合上卷宗:“謀逆大罪,豈能因一人免死而縱容全家?”

律令頒布那日,朱雀大街貼滿告示。有個白發老嫗突然用竹杖敲打律碑,哭罵聲被喧鑼蓋過。回衙時,張楚金發現官袍沾了海棠花瓣,指尖一撚就成了胭脂色的泥。

變故發生在吐蕃使臣入朝那夜。有人將密信塞進他待客的禮盒,絹帛上繪的竟是邊境布防圖。當禁軍破門時,他正捧著那方絹帛發怔——圖卷暗紋恰似當年老嫗撕碎的孝巾。

獄中水漏滴答,像在重複他當年書寫律令的節奏。禦史舉起他親筆所書律例:“持敕免死,家口當斬。”鐵鏈磕在石壁上,撞出十四年前刑堂驚堂木的回音。

刑場設在西市,正是當年處決謀逆者的舊地。監刑官念到“男子十五以上斬”時,張楚金看見長子脖頸後的胎記——形狀竟與刑部門前的獬豸石雕如出一轍。

妻子被拖走前,突然朝他微笑:“記得貞觀十九年,你為我簪的海棠嗎?”他怔怔望著發妻斑白的鬢角,原來那日他筆下流淌的墨跡,早已圈定自家命運。

劊子手刀鋒落下時,突然雷聲滾滾。暴雨衝刷著青石板,將血水衝進當年刻律碑的匠人門前——那老人正顫抖著捧住雨水中漂浮的海棠花瓣,仿佛接住多年前某個春日的饋贈。

開元三年,重修唐律的學者在舊注中發現張楚金的眉批:“法者,天下之公器,猶水載舟。若存私心鑿船,必先溺己。”朱砂小字旁,還畫著枚漸漸沉沒的海棠花。

而西市刑場後來長出株奇異的海棠,每逢秋決前後便開花,花瓣脈絡殷紅如血。囚犯們傳說,當夜風穿庭樹時,能聽見枝葉間有翻動律書的沙沙聲。

律法如鏡,既能照見世間罪愆,亦能映出立法者的本心。當法條失去慈悲的溫度,便成了量度造孽者的準繩;而真正的公正,永遠在蒼天俯仰之間。

12、苛政之報

唐時長安,京兆尹崔日知手握京畿重地的行政大權,卻素來以嚴苛寡恩聞名。他為人剛愎,行事雷厲風行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尤其對待那些因罪被貶謫、流放的官員,更是刻薄到了極點。

彼時,長安及周邊萬年等縣常有左降官或流移之人路過,這些人大多帶著家眷,一路風塵仆仆,隻求能在途中短暫停歇,整理行裝、安頓家小,或是與親友匆匆話彆。可崔日知卻偏不體恤這份艱難,竟當眾頒布政令:“凡左降流移之人,途經本縣境內,不許片刻停留。若有違者,哪怕延誤一炷香的時辰,負責押送的差役及相關人等,一律重杖責罰。”

政令一出,長安周邊各縣的差役無不緊張,對待過往的貶謫官員便如驅斥流民一般,絲毫不敢通融。有位被貶的老臣,身患重病,隻想在長安城外的驛站歇一夜再啟程,卻被差役強行拖拽上路,險些倒斃途中;還有一對年輕夫婦,丈夫被貶嶺南,妻子抱著繈褓中的嬰兒,隻求與娘家親人見一麵,也被差役厲聲喝止,隻能隔著人群遙遙相望,灑淚而彆。百姓們看在眼裡,雖心中不平,卻懾於崔日知的權勢,敢怒而不敢言。

崔日知卻對這些非議毫不在意,反而覺得自己執法嚴明,頗有些沾沾自喜。他整日端坐京兆尹府,對下屬頤指氣使,對百姓的疾苦漠不關心,一門心思隻想著如何彰顯自己的權威。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天道輪回,報應來得如此之快。

沒過多久,崔日知因在任期間結黨營私、處事不公,被人聯名彈劾。朝廷查明實情後,當即下旨將他貶為歙縣縣丞,即日離京赴任,不得延誤。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靂,打得崔日知暈頭轉向。他從前隻知驅趕他人,如今自己成了被貶之人,才體會到其中的窘迫與辛酸。

接旨之後,崔日知急著與妻兒告彆。他在長安的家中尚有年邁的母親、體弱的妻子和年幼的孩子,平日裡聚少離多,如今一貶千裡,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他隻想好好叮囑幾句,再為家人安排好後續的生計。可他剛收拾好行裝,歙縣派來的押送差役便已上門催促。

“崔大人,聖意難違,還請即刻啟程,耽誤了行程,我們可擔待不起。”差役的語氣冰冷生硬,與當初崔日知手下驅趕他人時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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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日知連忙拱手懇求:“差役小哥,煩請通融片刻,我與妻兒還有幾句要緊話要說,隻需一炷香的功夫,絕不耽誤行程。”

“不行!”差役斷然拒絕,“當初你定下規矩,貶謫之人不許暫停片刻,如今自己被貶,反倒要破例?我們若是容你停留,回頭被上官責罰,誰來擔責?”說罷,差役便上前拉扯崔日知的衣袖,強行要將他帶走。

崔日知望著哭成一團的妻兒,心中如刀絞一般。他想再抱抱年幼的孩子,想再對妻子說幾句寬慰的話,可差役根本不給她機會,硬是將他拖拽出了家門。妻子在身後哭喊著他的名字,母親扶著門框老淚縱橫,而他隻能被差役推著,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家,連與親人好好告彆的機會都沒有。

一路上,崔日知坐在顛簸的馬車裡,想起自己當初定下的嚴苛政令,想起那些被自己無情驅趕的貶謫官員,心中悔恨交加。他從前總覺得權力在手,便可肆意妄為,卻不知自己種下的刻薄之因,終究結出了自食其果的惡果。那些他曾施加給彆人的苦難,如今一一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待人之道,亦是待己之道。你如何對待他人,他人便會如何對待你;你給世界一份刻薄,世界便會還你一份寒涼。權力可以一時彰顯威勢,卻無法改變善惡輪回的規律。為人處世,當存一份體恤之心,多一份寬容與善良。善待他人,其實就是善待自己。唯有以溫柔待世,以善意待人,才能在人生的起起落落中,收獲他人的體諒與尊重,不至於落得孤立無援的境地。

13、蘇頲

開元七年的長安,尚書省階前的海棠一夜之間儘數枯萎。臥榻上的蘇頲望著飄進窗欞的枯瓣,忽然想起四十年前那個相士的斷言——那時他還是個總角少年,相士撫著他眉心的七星痣說:郎君當至尚書,位終二品。

此刻他官居尚書左仆射,正三品。彌留之際,巫覡在熏香繚繞中歎息:地下有二人訴君,所司減君二年壽。蘇頲怔怔望著梁上承塵,恍見桂州衙署那方明鏡高懸的匾額,正化作巨石當頭壓下。

儀鳳三年的桂州,瘴癘之地盛夏的蟬聲如鋸。新任都督蘇頲甫至官廨,便見兩個胥吏跪在石階前喊冤。年長些的舉著血書,墨跡被汗水洇成紫斑:縣令私增丁賦,我等據理力爭,反被黥麵。

可有實證?蘇頲摩挲著都督印紐問。

年輕吏員突然扯開衣襟,胸前鞭痕如蛇虯盤結:全縣百姓都是人證!

三日後,縣令奉上禮單時輕聲道:此二人乃刺兒頭,前年逼死過一任縣尉。檀木匣中的珍珠滾出顆,正落在蘇頲剛擬好的升遷奏章上。他忽想起離京時宰相的叮囑:嶺南多刁民,當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

秋決那日,刑場旁的木棉樹竟在九月開花。老吏仰天大笑:蘇都督!你可知我女兒為湊免賦錢,自賣到象州為奴?少年吏員卻朝北叩首:阿娘,兒終不能為父申冤了。

鬼頭刀落下的瞬間,蘇頲看見血珠濺上公案上的《唐律疏議》,恰染在誣告反坐四字。當晚他夢見自己變成桂江上一葉扁舟,有兩雙手不斷將江水潑進船中。

此後二十年,他官運亨通如乘東風。隻在某些夜雨敲窗時,會突然驚醒披衣掌燈,將刑部卷宗翻得嘩嘩作響——當年那縣令因貪墨被誅時,供狀裡分明寫著:曾賄都督殺二吏。

垂死之際,巫覡的骨笛聲引他魂遊地府。他看見那對胥吏仍穿著赭衣,頸上刀疤開出紅梅般的花。冥官展開生死簿,朱筆劃破他命格裡的二品官祿:減二年,正合三品之數。

可能補救?他嘶聲問。

少年吏員指著他心口:二十載光陰,可曾有一日真心懺悔?

忽有桂江潮聲湧來,他看見自己這些年在刑部修訂的律法,字字化作金線,正將兩個亡魂牢牢縛在枉死城中。原來他每升一階官階,都在加重那二人的枷鎖。

臨終前夜,蘇頲突然強撐病體寫下《罪己疏》。燭淚堆成小山時,他看見老吏捧著斷頭走來,脖頸處竟生出新肉:若當年你肯多查三日...

破曉時分,家人發現他攥著份泛黃的案卷,正是桂州舊案副本。在證據不足四字旁,添了娟秀小楷:妾身願為證。——那是他夫人臨終前未及說出的秘密,原來她早年隨父宦遊桂州,深知冤情。

開元八年清明,有嶺南學子在曲江宴上提及蘇頲。說某夜見尚書府舊址海棠重綻,花樹下有兩個無頭官吏正在對弈,棋局竟與當年桂州田畝冊上的數字暗合。

更奇的是,後人整理蘇頲文集時,發現《刑獄論》稿紙間夾著乾枯木棉花。每有輕風過紙,便傳出類似歎息的簌簌聲,仿佛還在爭辯四十年前那場未儘的公堂。

權柄如刀,可斬奸邪亦能傷無辜。真正的刑律不在條文精妙,而在執權者每時每刻對生命的敬畏。那些被刻意忽略的微弱呐喊,終將在歲月回響中成為審判自己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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