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報應三十一(殺生)_太平廣記白話故事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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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報應三十一(殺生)(1 / 2)

1、王將軍

隋朝開皇末年,代郡人王將軍奉命鎮守蒲州。這位驍騎將軍生得虎背熊腰,武藝高強,卻有個令人膽寒的嗜好——畋獵。每逢軍務稍歇,他便帶著親兵馳騁山林,弓弦響處,必有生靈殞命。

軍中老卒私下議論:“將軍箭法如神,隻是殺孽太重了。”這話不假,王將軍箭囊中的每一支羽箭都沾染過鮮血,有麋鹿的、野豬的,甚至還有躲在深穀裡的豺狼。他尤其喜歡追獵野兔,看那小東西在箭雨中驚慌逃竄,最終血染荒草,給他帶來說不儘的快意。

王將軍膝下有五個兒子,個個驍勇善戰,唯獨缺個女兒。許是上天垂憐,在他四十歲那年,夫人竟又誕下一女。這女孩生得玉雪可愛,眉目如畫,見者無不驚歎。王將軍鐵石般的心腸,在女兒麵前化作繞指柔。他給女兒取名“明珠”,意為掌上明珠。

小明珠七歲那年,王將軍調任返鄉。重回故土,他興致勃勃地帶著兒子們連日狩獵,仿佛要將戍邊時錯過的樂趣一並補回。後院很快堆滿了獵物屍骸,血腥味數日不散。

誰也沒料到,災禍正悄悄逼近。

那日黃昏,仆役慌慌張張來報:“小姐不見了!”

王將軍正在擦拭心愛的雕弓,聞言手指一顫,弓弦勒出一道血痕。他霍然起身,厲聲喝道:“找!就是把整個代郡翻過來也要找到!”

府中上下亂作一團。五個兒子跨上駿馬,分頭搜尋。鄰裡街坊被問了個遍,都說未見小姑娘蹤影。

夜幕漸垂,王夫人哭得暈厥過去。王將軍站在庭院中,望著滿院獵物屍骸,第一次感到心頭刺痛。

“爹!找到了!”三兒子快馬衝回府門,來不及下馬便高聲呼喊,“在三十裡外荒原上!”

當王將軍策馬趕到時,看到的景象讓他肝膽俱裂。

小明珠蜷縮在枯草叢中,衣衫破爛,目光呆滯,對父親的呼喚毫無反應。她小小的腳掌被荊棘刺得血肉模糊,手中還緊緊攥著一把枯草。

“明珠,爹來了。”王將軍伸手想抱她,卻聽見女兒喉嚨裡發出怪異的聲音——“咕咕,咕咕”。

那聲音,與野兔受驚時的哀鳴一模一樣。

大兒子哽咽道:“我們發現她時,她正像兔子一樣在草叢裡爬...看見我們,反而受驚要逃...”

王將軍抱起女兒,隻覺得她渾身冰冷,唯有胸口一點微溫。那雙曾經靈動的眼睛,如今空洞無神,隻是不停地發出兔鳴。

回家後,小明珠水米不進,終日蜷縮在床角,偶爾發出淒厲的兔鳴。王夫人日夜垂淚,王將軍則悔恨交加,請遍名醫,都束手無策。

“小姐這不是病,是魂丟了。”老仆偷偷對王夫人說,“將軍殺生太多,這是報應啊。”

一個月後的雨夜,小明珠終於停止了兔鳴。她最後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眼神忽然清明了一瞬,輕輕喚了聲“爹爹”,便永遠閉上了眼睛。

葬禮上,王將軍當眾折斷了自己心愛的雕弓。他望著女兒蒼白的笑臉,終於明白:那些年死在他箭下的生靈,也有父母子女,也會痛苦哀嚎。

“從今往後,我王家上下,戒葷食齋。”他聲音嘶啞,卻異常堅定。

多年後,大理寺丞蔡宣明途經代郡,聽人說起這段往事。當地老人告訴他,王將軍自那以後再不殺生,甚至在家中立了小佛堂,日夜為枉死的生靈超度。

“殺生之報,竟如此慘烈。”蔡宣明歎息道。

而那荒原上的風聲,偶爾還會傳來類似兔鳴的嗚咽,仿佛在提醒世人:世間萬物,皆有靈性;舉頭三尺,真有神明。

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傷生害命者,終將嘗儘自己所種的苦果;而慈悲為懷的人,才能在黑夜將儘時,迎來清澈的黎明。

2、薑略

隋大業年間,天水郡有個叫薑略的鷹揚郎將,年少時便是出了名的獵手。他馴養的蒼鷹能辨風雲,豢養的獵犬可追百裡,每逢秋高馬肥時節,總要帶著鷹犬入山圍獵。

那年初冬,薑略照例率領家仆進山。林深葉黃,他手臂上的蒼鷹目光如電。“放鷹!”一聲令下,蒼鷹振翅而起,驚起滿山飛鳥。獵犬狂吠著衝進灌木,頃刻間,羽紛飛,哀鳴四起。

隨從們忙著拾取獵物,薑略卻忽然眯起雙眼。遠處樹梢上,有隻白頸山雉正警惕地張望。他悄悄取下背上長弓,搭箭拉弦——嗖的一聲,山雉應聲而落。

“將軍好箭法!”隨從齊聲喝彩。

薑略縱馬前去,見那山雉仍在血泊中掙紮,頸羽已被鮮血染紅。它望著薑略,眼神淒厲,竟讓他心頭莫名一顫。但他很快揮去這絲異樣,揚鞭笑道:“今晚燉湯下酒!”

誰也沒想到,這是薑略最後一次狩獵。

當夜回府,薑略便覺身子不適。起初隻當是染了風寒,不料三日後竟臥床不起。高燒不退間,他總聽見窗外有撲翅之聲,家人卻說並無異樣。

第五日深夜,薑略在榻上翻來覆去,忽見帳外黑影幢幢。他強撐起身,掀開帷帳,頓時駭得魂飛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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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屋子飛鳥,成千上萬,卻都頸上空空,沒有頭顱。它們撲打著帶血的翅膀,在臥榻四周盤旋,發出淒厲的鳴叫。血腥氣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還我頭來!”鳥群齊聲哀鳴,聲音尖銳刺耳。

薑略頭痛欲裂,仿佛有千萬根鋼針紮進太陽穴。他慘叫一聲,跌回榻上,氣息漸弱。

“將軍!將軍!”家仆驚慌呼喚,卻見他雙目圓睜,口不能言。

彌留之際,薑略認出這些無頭飛鳥——那隻被箭射穿胸膛的灰雁,那些被鷹爪撕碎的山雀,還有最後那隻白頸山雉……它們繞床悲鳴,聲聲泣血。

“急還我頭來!”哀鳴聲愈來愈急。

薑略氣息奄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就在意識即將消散時,他忽然用儘最後力氣嘶聲道:“請...請僧人...超度...”

夫人急忙命人連夜請來高僧,在院中設壇誦經。燭火搖曳間,僧人們為這些枉死的飛鳥祈福超度,許諾年年供奉。

說也奇怪,法事進行到一半,薑略忽然覺得頭痛漸消,那些淒厲的鳥鳴也慢慢遠去。他勉強睜眼,見無頭鳥群緩緩散去,最後那隻白頸山雉回頭“望”了他一眼,終於振翅飛去。

三日後,薑略能下床行走;七日後,飲食如常。隻是他從此像變了個人。

他遣散了馴養的鷹犬,將弓箭束之高閣。府中再不聞野味香氣,廚下不見半點葷腥。有人不解,問他何至於此。

薑略總是神色黯然:“眾生有靈,皆知疼痛。我當年一箭射出的,何止是獵物的性命,更是它們全族的悲慟。那些無頭飛鳥索要的,又何嘗隻是它們的頭顱,更是我給它們一個公道的交代。”

後來,薑略在家中設了佛堂,日日誦經祈福。有人見他經常在山野間撒放穀米,遇見受傷的鳥雀必定帶回救治。

“將軍變了。”鄰裡們都這麼說。

確實,那個曾經箭無虛發的獵手死了,活下來的是個慈悲為懷的長者。每當夕陽西下,薑略站在院中望著歸巢的飛鳥,總會輕聲歎息:

“殺生終害己,慈悲方長久。這世間萬物,都該有它們活著的樣子。”

眾生皆畏死,無不愛生命。將心比心去想,刀落自己身也會疼。放過那些無辜生靈,何嘗不是放過自己?善惡到頭終有報,隻爭來早與來遲。

3、賀悅

唐武德年間,隰州大寧縣有個叫賀悅的莊稼漢。

他是村裡出了名的勤快人,天不亮就下地,日頭落山才歸家。那五畝薄田被他伺候得油光水亮,麥穗沉甸甸地垂著頭,像極了賀悅彎腰勞作時的模樣。

“悅哥兒這莊稼,真是十裡八鄉頭一份!”路過的人總要誇上兩句。

賀悅總是憨厚地笑笑,用粗布袖子抹一把汗。這莊稼就是他的命根子——老母親要奉養,媳婦懷了身孕,一大家子都指望著這片地裡的收成。

這年夏天,麥子長得尤其好。賀悅蹲在田埂上,撚著飽滿的麥穗,心裡盤算著:留足口糧,剩下的換了錢,該給未出世的孩子打副長命鎖。

可就在麥收前幾日,禍事來了。

那日清晨,賀悅照例早早來到地裡,卻見好端端的麥田被糟蹋了一大片——麥稈東倒西歪,熟透的麥穗被啃得七零八落,泥地裡滿是雜亂的蹄印。

“天殺的畜生!”賀悅隻覺得一股熱血衝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

是鄰家那頭黃牛。它不知怎的掙脫了韁繩,闖進了這片即將收獲的麥田。

賀悅沿著蹄印追去,果然在田埂儘頭看見了罪魁禍首——那頭健壯的黃牛正悠閒地嚼著麥穗,見了他,還無辜地眨眨眼。

“你這孽畜!”賀悅氣得渾身發抖,順手抄起地頭的草繩就要抽打。

黃牛受驚,本能地伸出舌頭一卷——正是這個動作,徹底激怒了賀悅。他想起被糟蹋的麥子,想起全家人的指望,一股邪火直衝腦門。

“讓你吃!讓你吃!”

賀悅猛地撲上去,一手攥住牛舌,另一手用草繩死死勒住。黃牛驚恐地掙紮,銅鈴大的眼睛裡滿是恐懼,發出沉悶的哀鳴。可賀悅已經紅了眼,手上青筋暴起,狠狠一勒——

“噗”的一聲輕響,半截牛舌掉在泥地裡,鮮血汩汩湧出。

黃牛痛極,發瘋般躥出麥田,一路灑下斑斑血跡。

賀悅站在原地喘著粗氣,手裡的半截牛舌還溫溫熱熱。他突然打了個寒顫,看著地上的血跡,心裡莫名地發慌。

“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當晚,賀悅做了個噩夢。夢裡那頭黃牛流著淚看他,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他驚醒過來,渾身冷汗。

次日,鄰家找上門來。賀悅賠了不是,答應賠償。鄰人見他態度誠懇,又確實是自家牛先糟蹋了莊稼,歎息一聲也就作罷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從前。賀悅的媳婦順利生下一個大胖小子,賀家上下喜氣洋洋。可這份喜悅沒持續多久——孩子長到該說話的年紀,卻始終不發一言。

“有的孩子開口晚。”賀悅安慰媳婦,也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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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緊接著,老二、老三相繼出生,竟然都是啞巴。

三個孩子,個個眉清目秀,聰明伶俐,可就是不能說話。他們著急時隻能發出“啊啊”的聲音,那雙清澈的眼睛裡盛滿了想說卻說不出的話。

村裡人開始在背後指指點點:“這是報應啊…”

賀悅心裡明白。每當夜深人靜,他看著熟睡的三個孩子,總會想起那個血腥的早晨,想起黃牛痛苦的眼神,想起那半截被他丟棄在泥地裡的牛舌。

孩子們的眼睛,多像那頭黃牛啊——一樣清澈,一樣無辜,一樣盛滿了無法言說的痛苦。

他曾經能讓牲畜永遠沉默,如今這份沉默,加倍地報應在了自己孩子身上。

有一天,三歲的老大拉著他的衣角,指著鄰家的黃牛“啊啊”地叫著,又指指自己的嘴巴,大眼睛裡淚光閃閃。

那一刻,賀悅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疼。他蹲下身,緊緊抱住兒子,淚水奪眶而出。

“爹對不起你們…爹造孽了…”

從那天起,賀悅變了。他主動幫鄰家修繕牛棚,路上見到受傷的鳥獸必定帶回家救治。他還經常帶著三個孩子去寺廟上香,不是求孩子能開口說話,而是為那頭黃牛超度。

村裡人不解:“悅哥兒,你這般行善,孩子們能說話了嗎?”

賀悅搖搖頭,又點點頭:“孩子們能不能說話,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不能再讓彆的生靈,承受這份開不了口的苦。”

三個孩子雖然不能言,卻格外懂事。他們幫父親照料救回來的小動物,用眼神和手勢與它們交流。那些受傷的鳥獸到了他們手裡,總是格外溫順。

有人看見,賀家院子裡經常有這樣的景象:三個不會說話的孩子,圍著一隻傷愈的野兔,輕輕地撫摸它,而那隻野兔竟也不怕生,安靜地享受著這份無聲的慈悲。

這世間的因果,從來不是簡單的報複,而是讓我們學會將心比心。你讓眾生承受什麼樣的苦,總有一天會明白那苦的滋味。可若能從此生出慈悲,那曾經的過錯,就變成了渡人的舟。言語固然珍貴,但比言語更珍貴的,是一顆懂得悲憫的心。

4、李壽

貞觀初年,長安城迎來了一位特殊的歸客——交州都督遂安公李壽。這位剛剛卸任的封疆大吏,帶著數十車行李浩浩蕩蕩回到京城,最引人注目的,卻是他臂上棲著的六隻蒼鷹。

李壽愛鷹,在交州是出了名的。據說他府上專設鷹舍,用最好的牛肉喂養這些猛禽。可回到長安後,他發現了一個難題——京城肉價昂貴,這般奢侈的喂養,連他也覺得吃力。

這日清晨,李壽照例在庭院中馴鷹。那隻最威猛的海東青卻懨懨地立在架上,對遞來的鮮肉不屑一顧。

“國公,這鷹怕是吃膩了牛肉。”馴鷹的仆人小心翼翼地稟報。

李壽皺眉不語,目光無意間掃過院牆。恰在此時,鄰家的看門狗從門前經過,那狗膘肥體壯,毛色油亮。

一個念頭如電光石火般閃過。

“去,把那條狗弄來。”李壽對身邊最得力的仆人通達吩咐道,“記住,要活的。”

通達是李壽從戰場上救回來的老兵,對主人唯命是從。不過一炷香的工夫,那條還在搖尾巴的黃狗就被拖進了院子。

“國公,這是何故?”通達看著被按在地上的狗,那狗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發出嗚咽般的哀鳴。

李壽撫摸著海東青的羽毛,輕描淡寫地說:“最好的鷹,就該吃最鮮活的肉。聽說活狗肉最是滋補。”

說罷,他親自執刀上前。那狗似乎懂了,眼中滾下淚來,四肢不停掙紮。

刀光一閃,慘叫聲劃破清晨的寧靜。

自此,李壽府上隔三差五就會傳來狗的哀鳴。有時是過路的流浪狗,有時是鄰家走失的寵物。通達總是能完美地執行主人的命令,將一條條活狗拖進那個充滿血腥的院子。

“作孽啊…”鄰家老仆偷偷議論,“那院裡的狗叫聲,聽著都讓人心顫。”

報應來得猝不及防。

一個雨夜,李壽突然病倒。起初隻是發熱,後來竟開始胡言亂語,整夜驚叫。家人請遍名醫,都束手無策。

“狗!好多狗!”李壽在病榻上翻滾,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

在他的幻覺裡,五條血淋淋的野狗正圍在床前,眼中燃著幽綠的火焰。

“李壽!還我命來!”領頭的黑狗齜著獠牙。

李壽嚇得魂飛魄散,強自鎮定道:“殺你們的是仆人通達,與我何乾!”

“好個推諉之詞!”另一條花狗怒道,“通達不過聽命行事,難道還能自作主張?我們在自家門前好好走著,何故枉殺性命?”

這時,一條白狗緩緩走上前來。它渾身血肉模糊,竟是被活剮的模樣。

“李壽,你可知生割其肉是何等痛苦?”白狗的聲音淒厲如刀,“他們好歹是速死,我卻要眼睜睜看著你一刀刀割下我的肉,那種痛楚,你可知道?”

李壽冷汗涔涔,終於跪地求饒:“我知錯了!我願為你們做法事超度,年年供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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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條狗相互看了看,眼中的怒火稍減。唯獨那條白狗依然不肯退讓:“這般痛楚,豈是超度能夠化解?”

正當僵持之際,一位白衣僧人忽然出現在房中。他輕撫白狗頭頂,溫言勸道:“即便取他性命,於你又有何益?不如讓他為你等廣修功德,度你們往生善道。”

白狗沉默良久,眼中的怨恨漸漸化作淚水。它最後看了李壽一眼,隨著其他四狗緩緩消失。

李壽猛然驚醒,渾身上下已被冷汗浸透。

病愈後,李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了所有蒼鷹。他在長安城外尋了一處僻靜山林,將那些猛禽儘數放歸自然。

第二件事,是將仆人通通召到麵前。

“你跟我這些年,辛苦了。”李壽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這些足夠你回鄉安度晚年。從今往後,好生度日,莫再沾染殺業。”

通達跪地叩首,泣不成聲。

李壽又在府中設了法壇,請來高僧為所有被他殺害的生靈超度。每逢初一十五,他必親自焚香禱告。

有人說李壽變了。那個在交州戰場上殺人如麻的大將,如今連一隻螞蟻都不忍踩死。有人問他為何如此,他總是黯然道:

“眾生皆苦,何必再加刀兵?那白狗說得對,活割其肉的痛楚,我雖未嘗過,卻在那場大病中感同身受。這世間的苦,原來都是相通的。”

從此,李壽府上再無血腥,取而代之的是嫋嫋佛香。偶爾有野狗從門前經過,管家還會撒些飯食。那些狗兒吃飽後,總會朝著府門搖搖尾巴,仿佛在感謝這份遲來的慈悲。

殺生之痛,痛在刀落之時;悔過之善,善在醒悟之後。眾生雖殊,苦樂相同。放下屠刀或許不能立地成佛,但總好過在血泊中越陷越深。給他人留條生路,何嘗不是給自己留條歸途?

5、方山開

唐貞觀年間,曹州武城有個叫方山開的獵戶,自幼練得一手好箭法。他尤愛遊獵,以此為生,三十年來死在他箭下的生靈不計其數。

這年深秋,方山開像往常一樣背著弓箭進山。林間落葉紛飛,他敏銳地察覺到樹梢晃動——是隻肥碩的野雉。拉弓、放箭,動作一氣嗬成,野雉應聲墜落。

“今晚下酒菜有了。”他提起還在抽搐的野雉,隨手丟進背簍。

就在他彎腰的刹那,忽然天旋地轉,一頭栽倒在地。

等方山開再睜開眼,發現自己被二十個黑影押著,行走在一條昏暗的路上。走了約莫十餘裡,前方出現一座陡峭的山峰。三個鬼差架著他,沿著陡峭的階梯向上攀爬。

眼看就要到山頂,忽然天空中傳來一聲尖銳的鷹唳。一隻白鷹俯衝而下,鐵喙如鉤,利爪如刃,猛地抓向他左頰。方山開慘叫一聲,臉上頓時皮開肉綻。

還不等他反應,又一隻黑鷹從另一側襲來,鐵爪深深扣進他右肩。兩隻鷹撕扯著他的皮肉,仿佛要將他生生撕裂。

“報應啊...”方山開忽然想起,去年此時,他曾一箭射落一對正在育雛的鷹。

終於到了山頂,他被拖進一座殿堂。堂上端坐著一位紅衣官員,頭戴黑冠,神色威嚴。

“方山開,你一生可曾積德行善?”官員的聲音在殿中回蕩。

方山開跪在地上,顫抖著回答:“小人...小人一生以打獵為生,不曾修過功德。”

官員沉默片刻,吩咐左右:“帶他去南院看看。”

兩個鬼差押著他向南而行,來到一座險峻的城池前。鬼差叩響北門,城門緩緩開啟——隻見城內烈火熊熊,熱浪撲麵。城門兩側盤踞著數條毒蛇,每條都有十餘丈長,蛇頭大如鬥斛,口中噴吐著火焰,作勢欲撲。

方山開嚇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就在毒蛇即將撲上來的瞬間,他猛然驚醒。

“醒了!爹醒了!”守在床前的兒子驚喜地叫道。

方山開艱難地抬手撫摸臉頰和肩膀——那裡赫然留著鷹爪的傷痕,隱隱作痛。

他將夢中經曆細細道來,全家人都聽得心驚膽戰。

“這是殺生的報應啊。”老母親抹著眼淚說,“往後可不能再打獵了。”

方山開望著窗外自己親手打磨的弓箭,想起這些年來死在他手中的生靈:春天的母鹿帶著幼崽,夏天的飛鳥正在孵蛋,秋天的狐狸忙著儲糧,冬天的野兔在雪地裡覓食...它們都有活著的權利,卻都成了他的箭下亡魂。

“把弓箭都燒了吧。”他輕聲說。

從那天起,方山開像是變了個人。他在山腳下開了片荒地,種些瓜果蔬菜。遇到受傷的野獸,還會帶回家中救治。有人笑話他:“老方,你這獵戶改行當郎中了?”

方山開總是摸著臉上的傷疤,苦笑道:“欠下的債,總要慢慢還。”

最奇的是,第二年春天,有兩隻鷹在他家屋簷下築了巢。一白一黑,正是夢中那兩隻鐵鷹的模樣。方山開每日在簷下放置清水和肉塊,那兩隻鷹也不怕他,偶爾還會在他頭頂盤旋幾圈,仿佛在監督他是否真心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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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後的一個清晨,方山開發現在鷹巢旁,落著一根純白的羽毛。他小心拾起,發現臉上的爪痕竟在慢慢消退。

“它們原諒你了。”老母親欣慰地說。

方山開將羽毛貼身收藏,從此更加虔誠向善。他常對村裡年輕人說:“這世上的生靈,都有它們的因果。你今日放過一條生路,來日或許就是給自己留了一條活路。”

那兩隻鷹在他家住了整整五年,直到方山開壽終正寢的那天,才長鳴三聲,振翅高飛,消失在天際。

善惡之報,如影隨形。放下屠刀或許不能立地成佛,但總能在黑暗中點亮一盞心燈。每個生命都值得敬畏,每份慈悲都會有回響。放過他人,其實就是放過自己。

6、王遵

河內郡有戶王姓人家,兄弟三人守著祖上傳下的幾畝薄田,日子雖不富裕,倒也安穩。誰知這年開春,一場時疫席卷鄉裡,王家三兄弟竟同時病倒。

老宅院牆外有棵老槐樹,樹上住著一窩喜鵲。每日天剛蒙蒙亮,喜鵲便鳴叫,傍晚歸巢時又要喧鬨一番。這在往常本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可對臥病在床的三兄弟來說,卻成了難以忍受的折磨。

這該死的鳥兒,吵得人頭疼!老大王遵煩躁地捶著床板。

老二有氣無力地呻吟:整日叫個不停,讓不讓人安生了?

老三燒得滿臉通紅,咬著牙說:待我病好了,非端了這鳥窩不可!

病中的日子格外難熬。喜鵲的每一聲鳴叫都像錐子紮進耳朵,兄弟三人夜不能寐,對那窩喜鵲的怨恨與日俱增。

許是年輕力壯,熬過月餘,三兄弟的病竟漸漸好轉。能下床走動那日,王遵第一件事就是找來竹竿要捅鳥窩。

大哥且慢。老二攔住他,直接捅了未免太便宜它們。我倒有個主意...

三兄弟湊在一起低聲商議,臉上露出久違的冷笑。

次日清晨,當喜鵲再次鳴叫時,王遵在院中撒下一把黃澄澄的穀米。餓了一夜的喜鵲果然中計,紛紛飛下枝頭啄食。就在這時,藏在暗處的三兄弟猛地拉動手中的繩索——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將三隻喜鵲罩了個正著。

可算落到我們手裡了!老三興奮地拍手。

王遵抓起其中一隻喜鵲,那鳥兒在他掌中拚命掙紮,烏溜溜的眼睛裡滿是驚恐。

讓你吵!讓你吵!王遵惡狠狠地掰開喜鵲的喙,取出腰間的小刀。

喜鵲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發出淒厲的哀鳴。刀光一閃,半截舌頭落在塵土裡。另外兩隻喜鵲也沒能幸免,都被割去了舌頭。

三兄弟將受傷的喜鵲往空中一拋,看著它們歪歪斜斜地飛走,心中說不出的痛快。

看它們以後還怎麼叫!

然而這份痛快並沒有持續太久。

半個月後,王遵最先覺得不對勁。他的舌尖開始潰爛,吃飯時疼得直冒冷汗。請了郎中來瞧,隻說是上火,開了幾副藥卻不見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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