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拉盛王子街28號的夜晚,安靜而祥和。與艾姆赫斯特地下室那滲入骨髓的陰冷和無處不在的噪音截然不同,這裡隻有暖氣片輕微的嗡嗡聲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
汪言躺在柔軟的新床上,身上蓋著蓬鬆溫暖的羽絨被,卻有些失眠。不是因為這環境陌生,恰恰是因為它過於美好了,美好得讓他那顆習慣了算計和警惕的心,一時難以完全放鬆。
粉色窗簾在黑暗中呈現出模糊的輪廓,書桌上的小熊杯子反射著窗外透進的微光。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洗衣液清香和這個家特有的、溫馨的生活氣息。
他複盤著今天的每一步。離開科林斯家的過程比預想的順利,瑪莎的貪婪最終成了他脫身的助推器。入住劉家更是超乎想象的順利,劉小麗的善意和劉藝菲毫無保留的熱情,讓他幾乎有些措手不及。
但這隻是開始。他必須儘快將這種“暫住的客人”身份,轉化為更穩固的、能夠長期留在這裡的“關係”。而紐帶,就是《鬼影實錄》和他在關鍵時刻展現出的“價值”。
第二天一早,汪言很早就醒了。他輕手輕腳地起床洗漱,然後下了樓。劉小麗已經在廚房裡忙碌,準備早餐,空氣中飄著燕麥粥和烤麵包的香氣。
“劉阿姨,早。”汪言禮貌地打招呼。
“小汪起來了?怎麼不多睡會兒?茜茜還在睡懶覺呢。”劉小麗回頭笑道,手裡打著雞蛋,“習慣睡那麼硬的床嗎?”她隨口問了一句,語氣裡帶著關心。
“挺好的,很舒服。”汪言回答,頓了頓,他主動開口,“阿姨,關於茜茜學校活動的拍攝,我想今天就開始做一些前期準備。能借用一下書房或者客廳的空地嗎?我需要整理一下設備,測試一下效果。”
他必須立刻展現出積極性和專業性,讓劉小麗覺得他的到來是“物有所值”的,而不僅僅是出於同情。
“當然可以!”劉小麗立刻答應,“書房比較亂,你在客廳弄吧,地方大。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我自己能搞定。謝謝阿姨。”汪言說著,轉身上樓去拿設備。
當他將那台二手索尼dtrv87攝像機、指向性麥克風、三腳架和各種連接線在客廳地毯上鋪開時,劉小麗還是微微驚訝了一下。她雖然不懂這些設備的具體價值,但能看出其專業性和繁雜程度,遠非普通家庭攝像機可比。
“哇!好多東西!”劉藝菲不知什麼時候也下了樓,穿著可愛的兔子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到滿地設備,瞬間清醒了,大眼睛裡充滿了好奇和興奮,“汪言哥哥,這些都是拍電影用的嗎?”
“嗯,算是吧。”汪言一邊熟練地組裝三腳架和攝像機,一邊回答,“要把茜茜跳舞拍得好看,需要好一點的設備。”
他打開攝像機,接上電源,調整白平衡和焦距,又連接上麥克風測試收音。整個過程流暢而專業,看得劉小麗母女一愣一愣的。
“哥哥好厲害!”劉藝菲崇拜地說,小腦袋湊到取景器前,“哇!能看到我!好小哦!”
汪言趁機將鏡頭對準她,引導道:“茜茜,跟鏡頭打個招呼。”劉藝菲有些害羞,但又覺得好玩,對著鏡頭揮了揮手,甜甜地笑了:“你好!我是茜茜!”汪言按下錄製鍵,記錄下了這自然可愛的一幕。然後他回放給她們看。
看到屏幕上清晰的影像和聲音,劉小麗眼中讚賞的意味更濃了:“效果真好!比我們家那台老式handyca強多了。”“這隻是基本測試。”汪言謙虛道,隨即話鋒一轉,
“阿姨,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除了現場拍攝,可能還需要補拍一些空鏡和茜茜練習的花絮,甚至...可能需要在家裡布置一個小場景,模擬舞台燈光效果進行一些練習拍攝。不知道會不會太打擾?”
劉小麗看著女兒興奮的樣子,又看到汪言如此專業認真,幾乎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不打擾不打擾!你需要怎麼弄就怎麼弄!家裡地方隨便用!需要我們怎麼配合都行!”“謝謝阿姨信任。”汪言點點頭,心裡鬆了口氣。
接下來的幾天,汪言仿佛真的成了一個為學校活動忙碌的“攝影師”。他詳細詢問了劉藝菲要表演的舞蹈曲目和動作,認真做了筆記。
他拍攝了劉藝菲在客廳裡練習的片段,然後導入手提電腦,進行簡單的剪輯和配樂測試,並播放給劉小麗母女看。
看到經過簡單剪輯後更具表現力的舞蹈視頻,劉小麗驚喜不已,對汪言的“技術”更是讚不絕口。劉藝菲也更加喜歡這個“什麼都會”的哥哥,整天跟在他後麵問東問西。
汪言也投桃報李。他注意到劉小麗書房那台電腦雖然比科林斯家的好點,但運行大型軟件依舊吃力。他找了個機會,
再次幫她徹底優化了係統,清理了所有垃圾文件,讓電腦速度提升了一大截。他甚至教了劉藝菲一些簡單的電腦繪畫技巧,讓她玩得不亦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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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小小的“幫忙”,無聲地增進著他與這個家庭的聯係。他謹慎地把握著分寸,既展現價值,又不至於過分暴露自己的能力。
期間,他以外出“采購拍攝用品”為由,去提取了剩餘的現金,並購買了更多高質量的dv磁帶和一些必要的輔助燈具。他將數萬美元現金妥善藏匿在隨身行李的隱秘夾層中,確保萬無一失。
每天晚上,當劉小麗母女睡下後,他才會在自己的房間裡,打開thinkpad,連接上網絡,極其短暫地登錄加密郵箱,查看離岸賬戶的收益情況,處理一些必要的郵件,但堅決不再觸碰shadoexchange。他現在有更重要、更安全的事情要做。
他也在利用這段時間,進一步完善《鬼影實錄》的劇本和分鏡頭。住在真正的家庭環境裡,讓他對日常生活中的恐怖感有了更細膩的體會。他甚至偷偷用設備測試了幾個家庭環境下的恐怖鏡頭構圖和布光。
在這個溫暖安全的港灣裡,他的計劃正在穩步推進。與劉小麗母女的關係,也從最初的客人,逐漸變得像是一個...不太一樣的家庭成員。劉小麗待他溫和體貼,如同子侄。劉藝菲更是完全把他當成了值得信賴和崇拜的哥哥。
這種溫暖而平凡的家庭生活,是他作為孤兒兩世都未曾真正體驗過的。陌生,卻並不讓人討厭,甚至...有一絲隱秘的貪戀。他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但他希望,這個“暫時”,能儘可能長一些。
窗外的法拉盛,燈火闌珊。而在王子街28號這棟溫暖的房子裡,三個人各自懷揣著心思,卻因為一個意外和一個項目,奇妙地聯結在了一起,共同編織著一幅看似平靜溫馨,實則暗流湧動的家庭圖景。
汪言的驚蟄之路,在這個暖巢裡,悄然發出了第一聲微弱的啼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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