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林製片廠巨大的攝影棚裡，彌漫著一種混合了油漆、金屬、汗水以及淡淡硝煙來自上一場爆炸戲）的獨特氣味。哥譚市警局布景剛剛拆除，露出原本冰冷的水泥地麵。
燈光組正緊張地調試著幾組巨大的柔光箱，為下一場韋恩莊園的夜戲做準備。空氣裡還殘留著剛才那場激烈追逐戲的餘溫。
汪言站在監視器旁，手裡拿著分鏡頭腳本，眉頭微蹙，正和攝影指導沃利低聲討論著什麼。他穿著一件深灰色的v領羊絨衫。
連續的高強度拍攝讓他眼下帶著淡淡的黑眼圈，但那雙眼睛依舊神采奕奕，掃過每一個細節。
“沃利，布魯斯從密道滑入蝙蝠洞那幾秒的過渡光，還是太硬了。”汪言的指尖在腳本上劃過，
“我要的是他從現實墜入另一個世界的眩暈感，光影要模糊，要有一種粘稠的、被黑暗吞噬的下墜感，而不是像坐了個明亮的觀光電梯。用煙霧，再加一層柔光紗，把主光源再擴散30，試試看。”
“gotit,yan.”沃利立刻點頭，轉身對助手快速布置下去。
就在這忙碌而有序的間隙，汪言的目光，像是裝了精準的雷達，越過攢動的人頭和雜亂的設備，精準地捕捉到了片場邊緣那個安靜的身影。
劉藝菲正坐在她專屬休息區的高腳凳上，兩條纖細的小腿懸空，輕輕晃蕩著。她穿著簡單的白色棉t恤和淺藍色牛仔背帶褲，長發鬆鬆地編了個麻花辮垂在肩側，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
她微微低著頭，手裡拿著那本快被翻爛的《神雕俠侶》劇本，另一隻手握著一支鉛筆，在攤開的筆記本上快速地寫著什麼，神情專注。午後的陽光透過高處的采光窗，斜斜地打在她身上，給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毛茸茸的金邊，像一幅定格在喧囂片場中的靜謐油畫。
汪言看著看著，眉宇間那絲因工作而凝結的銳利，無聲無息地融化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和滿足感，悄然熨帖了他因高強度運轉而略顯疲憊的神經。有她在的地方，連哥譚的陰霾都似乎被驅散了幾分。
他抬手看了看腕表，那塊劉藝菲用片酬買的、刻著“.y.&c..2003.8.25”的白金海鷗藍寶石領針在袖口若隱若現。
離下一場拍攝準備就緒還有十幾分鐘。
“這裡交給你，沃利，按我們說的調整，十分鐘後我回來。”汪言對攝影指導交代了一句，放下腳本，邁步朝著那片陽光下的寧靜角落走去。
他的腳步聲很輕，但劉藝菲仿佛心有靈犀，在他靠近還剩幾步遠的時候，就抬起了頭。看到是他，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落入了星辰，剛才沉浸在劇本裡的沉靜迅速被明媚的笑意取代。
“中場休息了？”她放下劇本和筆，聲音帶著點輕快的笑意。
“嗯，偷得浮生十分鐘閒。”汪言在她旁邊的空凳子上坐下，很自然地拿起她放在小桌上的、插著吸管的檸檬水杯，喝了一口。冰涼的酸甜浸潤喉嚨，驅散了片場的燥熱。“在寫人物分析？”他目光落在她攤開的筆記本上。
“對，找找感覺。”劉藝菲大方地把筆記本推給他看。上麵字跡娟秀清晰，條理分明地寫著對小龍女的解讀：
小龍女本身外冷內蘊。非無情，乃情至深藏，如古墓寒潭深埋暖流。孫婆婆之死時悲慟至深，反激極致克製本能。非麻木，乃心湖驟凝冰層，封巨痛於淵底。眼神需呈空寂僵滯感，呼吸微滯，肢體隱露強抑之痕。
而初遇楊過慣常秩序遭“異數”衝擊。其“無禮”引煩厭疏離，然其鮮活生命力亦觸動深層未覺之漣漪。眼神需有瞬間審視與極淡興味。
備注：與黃曉明對戲時，謹記姑姑氣場，保持距離感。眼神即劍！
汪言看著看著，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特彆是最後那條備注，讓他眼底笑意更深。這小丫頭，心裡門兒清。
“寫得很有見地，”他放下筆記本，目光帶著讚許落在她專注的臉上，“尤其是對‘心湖凝冰’和‘秩序被衝擊’的把握，很精準，抓住了角色的矛盾內核。看來這段時間沒白琢磨。”
劉藝菲被肯定，眼中笑意更盛，帶著點小得意：“汪導的特訓課，效果顯著嘛！”她頓了頓，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托著下巴，大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帶著點俏皮的試探，
“那……汪老師，看在我學習這麼認真的份上，有沒有點……嗯，課間獎勵？比如……”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飄向片場外，“聽說附近新開了家很棒的冰淇淋店，海鹽焦糖味是招牌？收工後……小憩一下？”
看著她像隻期待被順毛的小貓，汪言的心軟軟的。他故意挑眉，屈指作勢要彈她額頭：“劉藝菲同學，你這是企圖用糖衣炮彈腐蝕導演，乾擾嚴肅的片場秩序啊！”
劉藝菲笑著往後一縮，靈巧地躲開，語氣帶著點嬌嗔：“汪大導演明鑒！這分明是尊師重道，犒勞辛勤園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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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珠一轉，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帶著點親昵的商量，“這樣，我請客，你……再幫我捋一遍小龍女初期的幾個關鍵眼神轉換？保證高效，絕不耽誤您日理萬機！”溫熱的氣息帶著檸檬清香拂過。
這帶著撒嬌意味的“賄賂”，讓汪言心頭微癢。他側頭看著她近在咫尺、帶著狡黠笑意的臉，無奈又縱容地歎了口氣：“好吧，看在你求知若渴的份上，準了。不過……”
他也壓低聲音，學著她的樣子湊近，滿意地看到她小巧的耳廓瞬間染上緋紅，“……得是雙球大份的，而且，如果我‘不小心’吃不完我的那份……”
“明白！交給我！”劉藝菲立刻眉眼彎彎，坐直身體，對著汪言伸出手掌，掌心向上，“擊掌為誓？”
汪言笑著，抬手與她清脆地擊了一掌。陽光透過窗戶，將兩人擊掌的身影拉長，空氣中彌漫著檸檬水的清甜和默契的暖意。
然而，這份片場獨有的寧靜與默契，終究要被現實的離彆打破。
晚餐是在麗茲酒店頂層的法餐廳。巨大的落地窗外，倫敦的夜景璀璨如星河。水晶吊燈折射著柔和的光芒，銀質餐具在潔白的桌布上泛著溫潤的光澤。侍者無聲地撤下前菜的餐盤。
汪言切著盤中的小羊排，動作優雅，目光卻不時落在對麵的女孩身上。劉藝菲小口吃著焗蝸牛，動作斯文，但眼神偶爾飄向窗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遊離。
“明天下午三點，國航ca938，直飛北京。”汪言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輕拭嘴角，“玉和玄武全程隨行。鮑斯會在北京vip通道接你。住處玉會提前打點好。”
劉藝菲握著銀叉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她抬起頭，唇角彎起一個努力維持的輕鬆弧度，但眼底那抹不舍還是泄露了幾分：“嗯，知道。行程媽媽都安排好了，ee的金九封麵、可口可樂的廣告拍攝……”
她頓了頓，聲音輕了些，“8月6號，懷柔，跟張導還有那三位‘過兒’候選，最後帶妝試戲定角。”她用了更職業化的說法。
“黃曉明、聶遠、佟大為。”汪言準確地報出名字。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紅酒，目光透過杯沿看向劉藝菲，“記住核心：專注角色。感覺任何不適，立刻表達，”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劉藝菲心頭微暖，又有點想笑。她點點頭，語氣帶著自信：“放心，我知道怎麼做。我可是汪導親自調教過的‘小龍女’，氣場這塊，拿捏住！”她微微揚起下巴，試圖用專業自信驅散離愁。
汪言被她的小驕傲逗笑，眼底的冷意散去：“是，我們劉演員的專業素養，毋庸置疑。”他頓了頓，看著燈光下她瑩潤的臉龐，聲音低沉了幾分，“隻是……這邊韋恩莊園的內景、高潮戲份，拍攝強度大，最快也要八月底才能殺青。”
“八月底……”這個詞輕輕落下。劉藝菲握著叉子的手停在半空，剛才強撐的輕鬆像潮水般退去。
她低下頭，長長的睫毛快速扇動了幾下，遮掩著瞬間湧上的情緒，聲音努力維持平穩：“哦……那……那你記得按時吃飯，彆總靠黑咖啡撐著。珀西說你最近睡眠太少了……收工了早點休息，素材可以白天看……”
她絮絮地說著關心的話，像在確認一件件重要事項。
看著她低垂的頭頂，微微繃緊的肩膀，汪言的心像被輕輕攥了一下。悠揚的小提琴，璀璨的夜景，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放下酒杯，身體前傾，隔著鋪著潔白桌布的餐桌，伸出手，越過精致的銀質燭台和盛放的玫瑰，輕輕覆在她放在桌麵上、微微蜷起的手上。
劉藝菲的手有些涼。
他的掌心乾燥溫暖，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將她的手完全包裹。
劉藝菲猛地抬起頭，眼圈果然泛著紅，像蒙了一層水汽，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委屈和控訴望著他，強忍著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
“茜茜，”汪言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撫慰的魔力，拇指在她微涼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一個月很快。你在國內把工作做好，把‘姑姑’穩穩拿下。等我把哥譚這攤事收尾，立刻飛回去。”
他頓了頓，眼底漾開暖意，“到時候……那家店的超大份海鹽焦糖，我請，管夠。”
這帶著承諾的玩笑，像暖流熨帖了心頭的酸澀。劉藝菲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底的水汽壓下去，反手緊緊回握住汪言的大手，指尖用力。
她帶著點鼻音，小聲地、卻無比認真地要求：“那……每天晚上……要聽到你報平安。加密頻道。不然……總覺得缺了什麼。”她用了更含蓄的表達，但依賴感清晰可見。
看著她紅著眼圈、帶著點執拗的認真模樣，汪言隻覺得心軟成一片。他收緊手掌，鄭重應允：“好。每晚，條件允許，加密頻道，專屬熱線，隻為你開機。”
“一言為定！”劉藝菲終於重新展露笑顏，雖然眼圈還紅著，但笑容明亮。她伸出空著的那隻手的小拇指，隔著餐桌，眼神執著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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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言會意，也伸出小拇指。在搖曳的燭光與玫瑰的映襯下，在悠揚的小提琴背景音中，兩人隔著空氣，鄭重地勾了一下。這一次，沒有言語，隻有心照不宣的約定和對重逢的篤定期盼。
北京·水晶權杖的無聲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