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3月1日,洛杉磯。聖莫尼卡大道旁的錨點影業辦公樓裡,上午的陽光斜穿過落地窗,在淺灰色地毯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氣裡飄著咖啡機和打印紙混合的熟悉氣味。三樓總裁辦公室內,汪言剛結束一場越洋視頻會議。
電腦屏幕上,維塔數碼特效總監保羅·富蘭克林的大胡子臉還沒完全消失,背景是新西蘭惠靈頓工作室的忙碌場景。
會議重點討論了《加勒比海盜3:世界的儘頭》最後幾個核心鏡頭的渲染細節——尤其是“漩渦決戰”中雲長纓操控水龍卷時衣袂飄動的物理模擬精度。
“汪,放心,頭發和布料動力學參數已經按你上次提的要求優化了,渲染序列今晚就能跑完。”保羅的聲音透過揚聲器傳來,帶著技術人員特有的篤定,“海水質感的渾濁度和微生物光效圖層也疊加了,保證不是‘藍色果凍’。”
汪言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對著麥克風簡短回應:“好,最終樣片發我郵箱。辛苦了,保羅。”他敲下回車,關閉了視頻窗口。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略帶疲憊但眼神銳利的臉。連續幾個小時盯著高精度特效畫麵,眼睛有些酸澀。
他靠在寬大的黑色皮質辦公椅上,視線掃過桌麵。左邊堆著幾摞文件:最上麵是《暮色》選角導演提交的候選人評估報告,中間是《神偷奶爸》與皮克斯的合拍協議草案,底下露出《宿醉2》劇本修改意見的一角。thinkpad筆記本和一部諾基亞n95手機——2007年這個時間點,這已經是頂配的移動辦公設備。
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兩聲短促而清晰。
“進。”汪言應道。
助理周岩推門進來,手裡拿著一個文件夾和一杯剛煮好的黑咖啡。周岩三十出頭,穿著合身的深灰色西裝,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表情總是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與效率。
“老板,維塔那邊結束了?”周岩把咖啡放在汪言手邊,順手將文件夾攤開在桌麵空白處,“這是國內剛傳過來的簡報,需要您過目。”
汪言端起咖啡杯,溫度剛好。他吹了吹熱氣,抿了一口,苦澀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清醒。“嗯,剛完。保羅那邊進度還行,最後一點收尾工作。”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文件夾上,“國內什麼情況?”
周岩站到辦公桌側前方,語速平穩地開始彙報,像一台精準的播報機:
“首先,《魔女》香港片場。徐克導演對動作戲要求極高,拍攝強度非常大。茜茜小姐每天吊威亞、練習套招的時間超過八小時,有時甚至拍到深夜。
董瑋武指團隊設計的動作複雜度高,強調實戰感和‘魔性’美感,有幾個高空旋轉接落地的動作反複拍了二十多條。”
他頓了頓,聲音裡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謹慎:“隨組醫生報告,茜茜小姐右腳踝的舊傷……因為連續高強度動作,有點反複,出現了輕微腫脹和疼痛。
但她本人狀態很好,沒叫苦,還主動要求加練,說是要儘快找到‘魔女’那種遊走於失控邊緣的感覺。楊曉曦總監那邊已經叮囑助理密切留意,及時冰敷和理療。”
汪言敲擊桌麵的手指停了下來,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劉藝菲的腳踝舊傷是拍《神雕俠侶》時落下的,雖然不嚴重,但反複發作也挺麻煩。他沉默了兩秒,開口時聲音沒什麼起伏,但語氣帶著明確的指令:
“告訴楊曉曦和隨組醫生,盯緊點。該休息必須休息,彆讓她硬撐。動作戲可以慢點磨,精度比速度重要。身體是第一位的,萬一真傷著了,耽誤的是整個劇組進度,也影響她後麵的戲約。”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原話轉告茜茜,就說我說的,不許逞強。”
“明白。”周岩立刻點頭,在手裡的平板電腦上快速記下要點。
“其他方麵呢?”汪言繼續問,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中國合夥人》已經在天津河北工業大學北院低調開機了。”周岩翻到簡報下一頁,“陳可辛導演強調要拍出九十年代的真實質感,場景布置和服裝道具都往‘土’了做,要那種創業初期的粗糙和熱血感。
目前拍攝還處於磨合期,黃曉明、鄧超、佟大為三位主角的化學反應還在找,陳導說需要點時間讓他們進入狀態。”
汪言點點頭。創業題材,青春熱血加時代烙印,陳可辛擅長這個。黃曉明演成東青那種土鱉逆襲的勁兒,鄧超的痞氣,佟大為的書卷氣,組合好了有看點。他對這個項目不太擔心,成本可控,題材也符合當下經濟發展的大背景。
“《風聲》呢?後期製作到關鍵階段了吧?”汪言問到了重點。這部由高群書執導,周迅、張涵予、曾黎、王誌文等人主演的諜戰大片,去年9月就已開機,現在應該進入緊張的後期製作階段了,這也是他最看重的項目之一。
“《風聲》後期進入攻堅階段了。”周岩的語氣嚴肅了些,伸手翻到簡報的核心部分,“高群書導演和林安總監正在死磕顧曉夢受刑的那場重頭戲,剪輯室裡堆了十幾盤素材帶,剪輯師和音效團隊已經連軸轉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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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導要求極高,一個三秒鐘的特寫鏡頭,反複打磨了五個小時,力求真實殘酷又不失美感。”周岩頓了頓,補充道,“林安總監說,周迅小姐為了這場戲,拍攝時主動要求真打,現在後期剪輯時,光是聽現場錄音裡的嘶吼聲,都能感受到那種絕望感。”
汪言放下咖啡杯,身體微微前傾,手指交叉放在桌麵上,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告訴高導和林安,不急,慢慢磨。”
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我要的不是快,是那種能讓觀眾看完之後,心裡堵得慌,又忍不住肅然起敬的東西。”他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指尖在桌麵上劃出一道弧線,“尤其是跟某些片子比起來,咱們這片子,骨頭必須得硬,信仰的力量不能丟。”
他話鋒一轉,突然問道:“李安的《色戒》……拍得怎麼樣了?有什麼新消息?”
周岩顯然早有準備,立刻回答:“根據香港和台灣那邊傳回的消息,《色戒》已經進入後期製作階段了,預計年底上映。
但李安導演那邊的保密工作做得極嚴,除了主創團隊,沒人見過完整成片,具體內容、成片效果外界一概不知。”
周岩調出一份娛樂周刊的截圖,“隻知道拍攝周期比預期長了兩個月,梁朝偉和湯唯的幾場關鍵戲份據說拍得非常投入,ng了幾十次。
有零星傳言說,李安導演對湯唯的表現非常滿意,認為她抓住了王佳芝的精髓,甚至說這是他職業生涯最滿意的作品之一。”
汪言靠向椅背,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光滑的桌麵,發出規律的噠噠聲。辦公室裡很安靜,隻有空調係統低沉的運行聲和周岩平穩的呼吸聲,窗外的車流聲被雙層玻璃隔絕,隻剩下模糊的轟鳴。
他腦子裡飛快地轉動著。前世,《色戒》在內地上映後,雖然因為幾場大尺度戲碼引發巨大爭議,但票房成績不俗,接近2億人民幣,在2007年算是非常亮眼的成績。
更關鍵的是,它在威尼斯電影節拿到了金獅獎,奠定了李安在國際影壇的大師地位。影片對情欲、背叛與人性的複雜刻畫,確實有其獨到之處,但那種過於側重個人情感的表達,在汪言看來,缺少了幾分家國大義的重量。
但這一世,他早就布下了局。用《風聲》正麵狙擊《色戒》的票房和市場影響力——同樣是諜戰背景,同樣是女性角色在極端環境下的掙紮與抉擇。
《風聲》裡的顧曉夢,她的犧牲是基於家國大義和堅定信仰,是熱血鑄就的豐碑;而《色戒》裡的王佳芝,則更多是個人情欲與時代洪流碰撞下的悲劇產物,充滿了彷徨、背叛和虛無。
汪言根本不信,在2007年這個時間點,尤其是在內地市場,當《風聲》這種充滿鐵血、信仰、犧牲精神的硬核諜戰片,
以精良的製作和強大的卡司陣容推出時,《色戒》那套更偏向個人情感和人性幽暗麵的糾葛,還能複製前世的輝煌。
觀眾的口味和主流輿論的導向,他太清楚了。他要做的,就是用《風聲》的“正”,去壓《色戒》的“奇”,讓更多人看到信仰的力量。
但這還不夠。電影節獎項,尤其是威尼斯金獅獎的榮譽,是另一塊重要的戰場。這關係到導演的聲譽、影片的國際影響力以及後續的版權銷售,更是錨點影業打開國際市場的關鍵一步。
“威尼斯那邊呢?”汪言抬起眼,看向周岩,眼神裡帶著探尋,“評委會主席確定是張藝謀了?有沒有其他評委的名單消息?”
“是的,老板。”周岩點頭確認,調出威尼斯電影節的官方公告,“評委會主席已經正式公布,是張藝謀導演,其他評委名單還沒完全公布,但據業內消息,有兩位歐洲導演和一位美國影評人入選,都是比較看重作品社會意義的評委。”
他繼續彙報,語氣裡難得地帶上了一絲興奮:“田壯壯導演的《愛?人間》粗剪版,已經通過特殊渠道送抵威尼斯電影節選片人手中了。
初步反饋極佳,選片人特意發了郵件,說這部片子‘讓人震撼’。”周岩頓了頓,引用郵件裡的原話,“有評委評價它是‘東方家庭倫理的絕望詩篇’,
說它‘比《活著》更沉默,比《菊豆》更窒息’,認為田導用極其克製的鏡頭語言,撕開了中國家庭內部最隱秘的傷疤,那種無聲的掙紮比聲嘶力竭的呐喊更有力量。”
汪言嘴角微微上揚,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的節奏變得輕快了些。田壯壯這部片子,他投入了不少心血,劇本打磨了三年,前後修改了十幾版,拍攝時更是給了最大支持,讓田壯壯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創作,
不被商業因素束縛。要的就是這種效果——紮根中國最普通的家庭,用最寫實的手法,展現時代變遷下個體的無奈、掙紮與無聲的抗爭。這種題材和風格,在注重作者性和社會關懷的歐洲三大電影節,尤其是威尼斯,一向很受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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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導作為主席,雖然需要避嫌,不會公開表態,但業內普遍認為,”周岩壓低了些聲音,帶著點分析的口吻,身體微微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