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威尼斯,6月初的陽光帶著地中海特有的濕潤感,灑在曆史悠久的電影宮裡。雙年展主席辦公室內,馬可·穆勒——這位一頭銀發、笑容溫和卻眼神銳利的意大利影展教父,麵對鏡頭神情莊重地向全球宣布:
“我很榮幸地宣布,第64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評審團主席,將由來自中國的張藝謀先生擔任!”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場的國際媒體,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讚賞:“張藝謀導演是威尼斯最忠誠、最傑出的老朋友之一!他曾在此‘擒獲’兩尊至高無上的金獅獎杯《秋菊打官司》、《一個都不能少》),以及一座閃耀的銀獅《大紅燈籠高高掛》),這樣的成就不僅在中國電影史上獨一無二,放眼整個威尼斯電影節曆史,他也是獲得榮譽最多、最成功的導演之一!”
他強調:“更值得銘記的是,本屆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正值75周年盛大慶典!這不僅是世界電影藝術的節日,更是我們向世界影壇大師致敬的時刻。張藝謀導演作為全球最具影響力、最受尊重的電影作者之一,無論是藝術成就還是國際聲望,都是此刻執掌金獅評審大權的不二人選!”
馬可·穆勒的發言簡潔有力,帶著濃厚的官方辭令色彩,卻精準地在世界媒體麵前為張藝謀背書,將其推上了一個無可爭議的高度。現場閃光燈亮成一片,將這一刻記錄並快速傳向全球各地。
幾乎在同一時間,這位經驗豐富的影展主席在回答記者提問時,“不經意間”拋出了另一個更具爆炸性的消息:“同時,我也非常高興地看到,本屆電影節已確認收到了數部來自中國的重量級影片報名。
其中包括李安導演備受期待的力作《色,戒》;中國第六代導演的代表人物田壯壯導演,繼《藍風箏》《小城之春》後再次帶來聚焦現實的新作《愛·人間》;
以及……以獨特藝術表達和個人風格著稱的薑文導演,他攜新片《太陽照常升起》參與角逐。”他巧妙地停頓了一下,“這三位導演都曾或多次與威尼斯結緣,他們都代表了當代中國電影的最高水平。我很期待他們的作品能在本屆電影節上大放異彩!”
這個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引爆了全球影迷和媒體的神經!
北京,水晶影業總裁辦公室。
劉小麗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麵前的平板電腦屏幕上,正實時播放著馬可·穆勒宣布張藝謀任評審主席和公布參賽電影的新聞發布會片段。她拿起手機,撥通了遠在香港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聲音剛響了兩下,就被接起。汪言略顯低沉的聲音傳來:“阿姨?”
“看到新聞沒?”劉小麗開門見山,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注,“威尼斯那邊官宣了。張藝謀坐上了評審團主席的寶座。李安的《色,戒》,田老師的《愛·人間》,還有薑文那個《太陽》,都去報了名。”
香港淺水灣彆墅書房內,汪言靠在寬大的皮椅上,麵前的雙屏顯示器,一麵是複雜的全球原油期貨動態圖表,另一麵則是助理周岩剛同步過來的威尼斯發布會的新聞頁麵截圖和快訊文本。
“嗯,剛看到。”汪言的目光掃過新聞頁麵裡李安、田壯壯、薑文三個名字以及影片標題,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田老師那邊……”劉小麗頓了頓,“我讓曹明軒第一時間聯係問候了。老爺子心態挺穩,沒說什麼。但他身邊那個製片助理倒是挺興奮,說老爺子看完粗剪挺滿意,覺得這次‘有勁’。”
汪言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壯壯導演的片子,有勁不是應該的嗎?”他想到《愛·人間》那深刻冷峻的質感,那份對時代和個體命運無聲又沉重的叩問。那是他記憶中橫掃國際大獎的原作底氣,如今經過本土化改編,注入的是更貼近這片土地的靈魂。
劉小麗沒接話,轉而問道:“那李安呢?他那《色,戒》可是衝著金獅去的。你之前說要安排《愛·人間》狙擊他……這田老師要是真拿了獎,是不是也算咱們狙擊成功了?畢竟……你費了這麼大力氣把它從法國變成中國故事。”她指的是汪言力排眾議,堅持讓田壯壯改編並執導這部歐洲經典作品的決定。
汪言看著屏幕上李安的名字,眼神深邃了幾分:“能不能狙擊成功,現在說還太早。”
他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點冷冽的玩味:“不過,張藝謀當了主席……這出戲就更有意思了。”
汪言想到前世記憶裡那個最終頒給《色,戒》的金獅獎。那個結果在當時引發了不少爭議。現在,同樣是李安的《色,戒》,麵對的是張藝謀這個在官方語境中被定義為“中國最具國際影響力的導演”的評審團主席,麵對著來自他祖國的、同樣強大的競爭對手田壯壯的《愛·人間》……
張藝謀會怎麼選?是把獎項再次授予代表“華語之光”、已手握奧斯卡光環、但題材敏感的同行李安?還是把象征著威尼斯電影節最高榮譽的金獅獎留給自己祖國的電影人、一部反映中國家庭困境的深刻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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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言靠在椅背上,手指在光滑的紅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窗外透過百葉窗的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細線。前世那場頒獎禮,梁朝偉站在台上拿著金獅的樣子還曆曆在目。這次呢?
“不管張藝謀最後頒給誰,”汪言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某種確信,“壓力都到他肩膀上了。這金獅的分量,可比以前重了不少。咱們的《愛·人間》……”他停頓了片刻,“隻需要做好自己就行。片子夠硬,自然有人看得清。”
他最後補充了一句,聲音沉穩有力:“國內這邊,《風聲》的檔期可以提上日程了。李安的《色,戒》不是說要在威尼斯後衝擊內地市場嗎?那就……放馬過來。”
劉小麗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消化汪言這番話裡的深意。
她明白了汪言的布局:田壯壯的《愛·人間》衝擊金獅本身是藝術追求,更是放在世界舞台上與李安的《色,戒》正麵對決,爭奪國際輿論對中國頂級電影人的評價高地;
而在國內,水晶影業還有《風聲》這把鋒利的刀,靜候著《色,戒》的商業化回歸,爭奪市場票房。雙線作戰,互為策應!
“明白了,”劉小麗乾脆地回應,“我會讓寧致遠盯緊《風聲》後期!檔期一定配合好咱們的‘狙擊’計劃。田老師那邊……我也會讓曹明軒保持關注,但不過多打擾。”
掛斷電話,汪言的視線重新落回眼前的原油圖表上。但那根代表油價的紅色曲線似乎暫時失去了吸引力。他點開了周岩發來的另一個加密文件夾,裡麵是《愛·人間》在威尼斯期間非正式放映後的部分西方媒體評價和觀眾反饋翻譯。
一份影評人寫的短評吸引了他:“田壯壯的鏡頭如同冬日午後凝固的陽光,無聲地穿透著家庭表麵平靜的謊言,將每一個角色內心的荒涼與絕望照得無處遁形。這種內斂而精準的解剖,超越了文化隔閡,直指人類情感的深淵。”《法國電影觀察》的評價帶著典型的法式文藝腔。
另一份觀眾問卷摘錄則顯得更直白:“太壓抑了!看得我喘不過氣!那個老父親最後看著窗外抽煙的樣子,我眼淚嘩嘩的!注:指遊本昌的角色)”
“演員們表演封神!尤其是演母親的那位於藍),她眼睛裡那種被生活磨光希望的空洞太真實了,我外婆就是這樣……”“鏡頭語言無敵!感覺每一幀畫麵都在無聲地尖叫……”
汪言逐字逐句地看著。他了解這部電影原版法國版)所承載的份量——那個前世橫掃頒獎季,摘下金棕櫚、勇奪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不世佳作。
現在,這部作品在他手中完成了一次徹底的換血重生:故事內核移植到90年代末的北京,講述一個傳統知識分子家庭在時代變遷、代際隔閡與人到黃昏多重壓力下的無聲崩裂;
主角是那個年代典型的知識分子老夫婦遊本昌和於藍飾演),子女麵臨各自的生存困境中年下崗、婚姻危機、夢想破滅),所有衝突被田壯壯用一種近乎殘忍卻又詩意無比的冷靜克製表現出來。
田壯壯沒有辜負他的信任。從這些反饋來看,影片的精氣神與原版一脈相承,甚至在文化底蘊和情感表達上因為更貼近本土而顯得更加深沉內斂、直抵人心。這樣的片子去威尼斯,它的使命從來不僅僅是參展。它是汪言精心打磨的一枚棋子,一枚足以撼動金獅歸屬的天平砝碼。
汪言的目光最終落在《色,戒》和李安的名字上。他眼中閃過一絲淩厲的光芒。李安想靠《色,戒》再進一步?梁朝偉想靠它封神?湯唯想借此一脫衝天?可以。
但想輕易拿走那座金獅,恐怕沒那麼簡單了。汪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這一次,他在張藝謀的“裁判哨”下,提前埋伏了田壯壯這支伏兵。他要看看,麵對這樣一部同樣凝聚了東方智慧與藝術成就、甚至帶著更深沉土地氣息的電影,張藝謀是否還會像前世那樣,將象征最高榮譽的金獅,再次毫不猶豫地頒給那個情欲交織的、發生在另一個時空的東方故事。
汪言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條簡訊,發信人顯示“茜茜”。“在嗎?看新聞了?威尼斯好熱鬨!田老師的《愛·人間》真要跟李安導演的《色,戒》打台了?感覺有好戲看誒!”
後麵還跟著一張威尼斯水巷的風景照截圖,顯然是剛從網上看到的。汪言看著這條信息,臉上的冷硬線條瞬間柔和了許多。他快速敲字回複:“嗯,剛在忙。是場好戲。田老師這片子去不是為了看風景的。”
“你呢?拍戲累不累?彆光顧著吃瓜,注意手腕休息。”
片刻後,又一條信息跳出:“拍攝還好啦,強度能適應。[委屈]手腕今天隻練了基礎拉伸!放心!乖巧.jpg)”“倒是你,是不是又在書房盯著那些我看不懂的折線圖發呆了?早點睡覺!小心頭禿!”
汪言看著屏幕上那個委屈和乖巧的表情包,幾乎能想象出劉藝菲此刻皺著小鼻子敲手機的樣子。他失笑搖了搖頭,回了一句:“遵命,劉老師。這就準備‘關機’。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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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機,他看向窗外漸漸濃鬱的香港夜色。威尼斯的喧囂與博弈隔著一個大陸和一個海洋,但屬於他和水晶影業的棋局,才剛剛開局。這盤棋,不僅關乎獎項,更關乎話語權,關乎未來華語電影走向世界的姿態與底氣。
幾乎就在威尼斯名單揭曉、汪言與劉小麗通過電話的同時,國內各路嗅覺像鯊魚一樣敏銳的娛樂記者,如同被投食信號驚動的魚群,瞬間撲向了幾部參賽影片的主創。田壯壯導演是最先被“圍獵”的。
他剛結束在北影的一個小型學術研討會,正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報告廳後的小休息室,就被幾家主流媒體的記者堵了個正著。長槍短炮對準了他。
“田導!恭喜《愛·人間》入圍威尼斯主競賽單元!您對這個消息有什麼感想?衝擊金獅有信心嗎?”一位電視台的女記者率先發問,話筒幾乎要遞到田壯壯臉上。
田壯壯,這位以低調、執拗、甚至有點古板聞名於圈內的第五代導演,今天穿著一件洗得發白卻很乾淨的深藍色夾克。麵對鏡頭,他沒有絲毫驚喜或激動,反而微微蹙了下眉頭,似乎有些煩惱被媒體打擾。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鏡,對著鏡頭,聲音低沉平緩,帶著濃濃的京腔:“感想?沒什麼特彆的。電影拍出來,就是給人看的。能在威尼斯讓更多人看到這部片子,讓更多人了解這個年代北京普通家庭的生活,挺好。”
他頓了頓,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說道:“至於獎項……金獅銀獅銅獅,那都是評委會的事兒,跟導演其實關係不大。”這個回答顯然不能讓記者滿意。
“田導!您的意思是對拿獎並不看重?”田壯壯這次回答得很乾脆:“我從來拍電影,就不是衝著獎去的。”他看著鏡頭,目光似乎穿透了鏡頭落在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