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潛龍城從昨夜的慶典疲憊中逐漸蘇醒。
布政司衙門,李晨的書房內卻燈火通明,氣氛迥異於外界的平和。
炭火燒得正旺,驅散著清晨的涼意,卻驅不散圍在書案旁幾人眉宇間的凝重與一絲壓抑的興奮。
墨問歸和老錢已經換上了乾燥的衣物,但頭發依舊潮濕,臉色也因寒冷和一夜未眠顯得有些蒼白,隻是眼神異常明亮。
兩人麵前的書案上,擺著幾個物件:
幾個小銅瓶,裡麵裝著清澈無比、觸手冰涼的深潭水樣。
幾塊從通道口邊緣小心敲下的、帶著明顯鑿痕和奇特紋路的碎石。
一張墨問歸根據記憶匆匆勾畫的通道口及內部初步結構的草圖。
還有一份老錢口述、旁邊書記官記錄的水文初步觀測記錄。
李晨、郭孝、蘇文三人將這些東西傳閱了一遍,書房內隻剩下紙張翻動和炭火劈啪的輕響。
良久,李晨放下最後一張草圖,目光看向墨問歸和老錢,沉聲問道:“墨先生,錢伯,你們確定……那通道是人工開鑿的痕跡?還有那些岩壁上的刻痕?”
墨問歸重重點頭:“王爺,千真萬確!那通道入口約半人高,寬可容兩人並肩。邊緣岩石雖被水流侵蝕得厲害,但那種規整的斜麵,絕非天然溶蝕或塌陷所能形成,必是利器鑿擊的痕跡!還有那些刻痕……”
墨問歸拿起一塊碎石,指著上麵一道模糊的、似字非字、似圖非圖的凹陷:
“水下光線昏暗,水流擾動,看不清全貌。但這類刻痕,在下年輕時遊曆四方,在不少前朝甚至更古老的遺址、墓道、大型水利工事殘留上見過類似風格,多是起到標記、計數或某種示意的作用。絕不會出現在天然洞穴裡!”
老錢補充道:“王爺,那水流也不尋常。冰冷刺骨,比尋常山泉深潭的水溫低得多。湧出的力道穩定而強勁,絕不是什麼小泉眼。而且,陳師傅、趙師傅這些老把式都說了,那種水流的感覺,後麵連著的一定是極廣闊的水域,是‘活水’,是大水脈!”
郭孝撚著胡須:“半人工通道,古老刻痕,穩定強勁的低溫活水……這下麵,恐怕不止是一條簡單的暗河。很可能是……一條被前人發現、甚至可能初步利用過,後又因故廢棄或掩埋的古老地下水道!而且規模,恐怕遠超我們之前的樂觀估計。”
蘇文拿起一個銅瓶,拔開塞子,湊近聞了聞,又小心地倒出幾滴在手指上撚開。
水清冽無味,觸感細膩。
“水質極佳,遠勝我們目前所用的任何地表水源。若真如墨先生和錢伯所言,其流量足夠穩定龐大,那……”蘇文眼中迸發出熱切的光芒,“這將是天賜潛龍!不,是前人與天工共同賜予潛龍的一份厚禮!足以徹底解決城池擴張、農田灌溉、工坊用水的根本難題!甚至,若是水道足夠寬敞平緩,未來或可考慮有限度的地下漕運,連接各處!”
李晨的手指在草圖上那個代表通道口的標記上輕輕敲擊著,沉思不語。
這發現太過驚人,也太過……湊巧。
剛被封王,為水源瓶頸所困,就發現了可能解決一切問題的地下寶庫?
“奉孝,你怎麼看?此事……是福是禍?是否太過……順利了些?”李晨看向郭孝。
郭孝明白李晨的顧慮。
亂世之中,過於順利的好事,往往伴隨著難以預料的代價或陷阱。
“王爺所慮甚是。”
“此事透著蹊蹺。人工通道,說明早有前人涉足。他們為何開鑿?又為何廢棄?是工程失敗,還是遇到了什麼……不得不放棄的變故?那些刻痕,是否隱含警示?”
“然而,無論前因如何,眼下這水道,對我潛龍而言,確實是實實在在的機遇,甚至是救命的稻草!水源之困,迫在眉睫,我們沒有太多選擇。關鍵在於,我們如何應對這機遇背後的未知風險。”
郭孝看向墨問歸:“墨先生,以你之見,若要初步探明這條水道的大致規模、走向、穩定性,以及……是否存在明顯的危險如毒氣、塌方、異常生物等),需要做何準備?耗時多久?”
墨問歸早已思考過這個問題,聞言立刻答道:
“郭先生,若要穩妥探查,首要確保安全。需特製更堅固的潛水護具,能提供更長時間空氣的皮囊或簡易氣泵裝置,更長的安全繩索和通訊繩鈴,充足的照明和防身器械。還需在通道口附近建立穩固的岸上支撐點和救援預備隊。”
“若器械齊備,人手充足,且以安全為第一要務,步步為營。初步探查通道口附近百丈範圍,摸清水流速度、河道寬窄、岩壁穩定性、空氣情況若有空間),並嘗試解讀部分刻痕含義,至少需要……五到七日。若要探明更大範圍或尋找可能的其他出口,時間難以預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