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蜀橋。
晨霧尚未完全散去,繚繞在兩側險峻的峰巒之間。
秋日朝陽從東邊山脊後緩緩升起,金光刺破薄霧,灑在橫跨百丈天險的那座巨橋之上。
橋身通體灰白,是水泥特有的顏色。
橋長一百二十丈,寬三丈,兩側是齊胸高的水泥護欄,護欄上每隔十步就雕刻著一個栩栩如生的石獅頭。
橋麵平整如鏡,在晨光中泛著青灰色的冷光。
橋下是深不見底的峽穀,雲霧在穀底翻湧,偶爾露出嶙峋的黑色岩石,還有隱約可聞的激流轟鳴聲。
這座耗時近兩年、耗資數十萬兩白銀、動用民夫數萬人次、曆經無數次失敗與改進的巨橋,今日終於徹底完工,正式通車。
橋兩端早已是人山人海。
潛龍這邊,以郭孝為首,蘇文、墨問歸等官吏匠人列隊在前,後方是數千自發前來的潛龍百姓。
靠山村的王婆婆等老人被特意請到最前排,此刻正拄著拐杖,眯著老眼望著那座橋,嘴裡喃喃自語。
江南客人這邊,楊素、荀貞站在一處臨時搭建的觀禮台上,身後跟著楊素素、柳依依等十幾名陪嫁丫鬟——這是楊素特意挑選的,都是那些有心向學、心思活絡的女子。
這些江南女子今日都換了便於出行的簡裝,臉上帶著好奇與期待。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橋對岸——蜀地那邊,也黑壓壓站滿了人!
那是東川王劉琰派來的觀禮使團,領隊的是東川王府長史周明,一位五十來歲、氣質儒雅的老者。
周明身後,是蜀地各郡縣的官員、鄉紳代表,還有數百名自發前來的蜀地百姓。
這些人隔著百丈天險,向潛龍這邊不斷揮手,歡呼聲隱約可聞。
“吉時到——!”
禮官站在橋頭高台上,高聲唱喏。聲音在山穀間回蕩,驚起幾隻飛鳥。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那座橋。
郭孝整理衣冠,穩步走上橋頭。這位“鬼謀”今日穿了一身緋色官服,頭戴烏紗,麵容肅穆。郭孝走到橋中央,麵向兩岸眾人,聲音洪亮:
“諸位鄉親父老!今日,通蜀橋——正式通車!”
“轟——!”
兩岸同時爆發出震天歡呼!
潛龍百姓揮舞著手中的彩旗、農具、甚至鍋碗瓢盆,蜀地那邊也響起鑼鼓聲、嗩呐聲,還有人放起了鞭炮,硝煙在峽穀中彌漫。
郭孝抬手,歡呼聲漸漸平息。
“這座橋,”郭孝手指橋身,“長一百二十丈,寬三丈,高八十丈。橋身用水泥三萬六千袋,鋼筋五千八百根,動用民夫四萬八千人次,曆時一年十個月零七天!”
數字報出,兩岸百姓再次發出驚歎。
楊素與荀貞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震撼——這般工程,這般數據,江南從未有過。
郭孝繼續道:“橋成之日,便是天塹變通途之時!從今日起,從潛龍到蜀地閬中,不必再繞行千裡,不必再翻越險峰!過此橋,走新修的通蜀路,快馬五日可到,馬車十日可達!”
蜀地那邊爆發出更熱烈的歡呼。幾個蜀地老者激動得老淚縱橫,朝著橋身不住作揖。
“現在,”郭孝高聲道,“請兩岸代表,同時上橋,在中點彙合——以此象征潛龍與蜀地,血脈相連,永為一家!”
話音落下,潛龍這邊,王婆婆在兩名年輕後生攙扶下,顫巍巍走上橋麵。
蜀地那邊,周明長史也帶著兩名隨從,緩步上橋。
兩岸目光聚焦在這六人身上。
王婆婆走得很慢,但每一步都踏得結實。
老人走到橋中央時,停下腳步,伸手撫摸冰涼的水泥護欄,眼中淚光閃爍:“狗蛋……不,王爺……真把橋修成了……真修成了……”
“潛龍蜀地——永為一家——!”
兩岸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再次響起,聲震峽穀,久久不息。
接下來是通車儀式最激動人心的環節——第一批車隊過橋!
潛龍這邊,十輛滿載貨物的馬車早已準備就緒。
車上裝的是潛龍的特產:水泥、精釀“潛龍醉”、新收的玉米、改良的農具、還有北大學堂印製的教材。每輛車都由四匹健馬牽引,車夫都是精挑細選的老手。
蜀地那邊,也有十輛大車等待。車上裝著蜀地的特產:蜀錦、井鹽、茶葉、藥材、竹器。
郭孝一聲令下:“通車——!”
二十輛大車同時啟動,緩緩駛上橋麵。
橋身微微震顫,但紋絲不動。
水泥澆築的橋墩如巨人般穩穩托住橋體,鋼筋在水泥中如龍骨般堅韌。
車隊行進平穩,馬蹄聲、車輪聲在峽穀中回蕩,與兩岸歡呼聲交織,奏成一曲改天換地的樂章。
楊素站在觀禮台上,望著那二十輛大車在橋上來來往往,心中震撼難以言表。
這位掌控江南水網的鎮國公,太清楚這樣一座橋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潛龍與蜀地真正連成一體,意味著物資人員可以快速流通,意味著戰略縱深擴大數倍,意味著……潛龍這條龍,已經張開了翅膀。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荀貞也久久無言,許久才輕歎:“奉孝兄,此橋……堪稱神跡。”
郭孝微笑:“荀先生過譽。不過是水泥加鋼筋,加上正確的設計和足夠的勞力。王爺常說,世上沒有神跡,隻有人用雙手創造的奇跡。”
楊素轉頭問:“奉孝兄,這橋……能走多少年?”
墨問歸在一旁答道:“按王爺的估算,正常使用,維護得當,至少兩百年。”
“兩百年……”楊素喃喃。兩百年後,大炎還在不在都未可知,可這座橋還在。
通車儀式持續了半個時辰。
二十輛大車來回走了三趟,證明橋體完全穩固,承載能力達標。
最後一批過橋的,是那些蜀地來的百姓代表——他們早就按捺不住,得到允許後,一窩蜂湧上橋麵,這邊摸摸,那邊看看,激動得如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