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裡,死寂一片。
李玄將那隻白色瓷瓶在眾人麵前晃了晃,瓶身在燭火下反射出溫潤的光澤。
“現在,藥,我們有了。”
“而且,是隻有我們才有的,解藥。”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像一塊投入深潭的巨石,在陳群和張寧的心湖裡,掀起了萬丈波瀾。
兩人怔怔地看著那隻小小的瓷瓶,又看了看主位上神情自若的李玄,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解藥。
這個詞,徹底顛覆了他們剛才所有的思路。
他們想的是如何削弱敵人,是如何讓十萬大軍失去戰力。可李玄想的,卻是在此之上,更深,也更狠的一層。
“主公的意思是……”陳群的聲音有些發乾,他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我軍……服用解藥,而後主動出擊?”
這是最直接,也是最合理的推論。既然自己能免疫“軟筋草”的效果,而敵人正日益虛弱,那麼以逸待勞,尋機出城決戰,勝算無疑會大增。
張寧的眼睛也亮了起來,這個方案,雖然依舊冒險,但比起之前那純粹的瘋狂,已經有了堅實的可行性。
然而,李玄卻搖了搖頭。
他臉上的笑意,變得有些高深莫測。
“不。”
他輕輕吐出一個字,再次將滿堂的希望打回原形。
“我們不吃。”
“什麼?”張寧這下是真的糊塗了,她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我們不吃?那這解藥……”
李玄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將目光轉向了陳群:“長文,我問你,文醜的水陸兩軍,眼下最大的差彆是什麼?”
陳群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但他畢竟是【經世之才】,腦子轉得飛快,立刻答道:“回主公,如張神醫所言,差彆在於狀態。水軍飲用儲備淨水,戰力無損;陸軍飲用河水,已開始出現乏力之症。”
“沒錯。”李玄讚許地點了點頭,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著,“一個狀態完好,一個狀態下滑。如果你是文醜,當你發現陸軍普遍出現問題時,你會怎麼想?”
陳群沉吟片刻:“首先會以為是水土不服,或是軍中起了小範圍的疫病。他絕不會想到,問題出在所有人都喝的河水上,因為他的水軍安然無恙。這會給他造成一個巨大的誤判。”
“說得好!”李玄的眼睛亮了起來,“這個誤判,就是我們的機會!我們不僅要讓他誤判,還要加深他的誤判,讓他到死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麼輸的!”
他站起身,拿起那隻白色瓷瓶,走到了地圖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他的身影移動。
“如果,”李玄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近乎於戲謔的意味,“我們把這瓶子裡的解藥,不給我軍將士吃,而是……送給文醜的水軍吃呢?”
這句話,比之前任何一句都更具顛覆性。
議事廳內,響起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給敵人送解藥?
這是什麼道理?
就連一向沉默的王武,都忍不住抬起了頭,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寫滿了不解。
陳群的腦子飛速運轉,無數的念頭在其中碰撞、炸裂。他感覺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麼,但那念頭又如電光石火,一閃即逝。
“主公……這……這又是為何?”他感覺自己的喉嚨更乾了。
李玄笑了。
他伸出手指,在地圖上,袁軍水陸兩軍的營地之間,劃出了一道清晰的界線。
“我要的,不是一場簡單的削弱,而是一場徹底的‘分離’。”
“我要讓文醜的陸軍,繼續喝著那能讓他們手腳發軟的河水,一天比一天虛弱,最終變成一群連站都站不穩的病貓。”
“同時,我要讓他的水軍,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喝上‘乾淨’的水。讓他們精力充沛,戰力完好,與日漸衰弱的陸軍,形成最鮮明的對比。”
李玄轉過身,看著滿臉震驚的眾人,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此一來,水陸兩軍之間的信息差和狀態差,就會被拉到最大。陸軍無法支援水軍,水軍也無法理解陸軍為何變得如此不堪一擊。猜忌、懷疑的種子,就會在他們內部生根發芽。”
“到了那時,這十萬大軍,便不再是一個整體。而是兩塊脆弱的、可以被我們逐一擊破的積木!”
話音落下,滿堂死寂。
針落可聞。
陳群呆呆地站在那裡,嘴巴微微張著,他感覺自己的整個認知,都被顛覆了。
毒計!
這已經不是什麼奇謀,而是徹頭徹尾的毒計!
先用一種慢性毒藥廢掉你大部分的兵力,再用解藥“保護”你另一部分兵力,從而在你內部製造出無法調和的矛盾和巨大的信息鴻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