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弓弦震鳴,尖銳而短促,像一根針,猛地紮進喧囂的戰場,帶來了一瞬間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朝著聲音的源頭望去。
然而,並沒有箭矢破空。
那聲音,更像是一個信號,一個警告,或是一曲即將拉開序幕的殺伐之音的第一個音符。
何曼那雙赤紅的獸瞳,死死地鎖定著李玄,對這聲弓弦之響,竟是渾然不覺。他已經喪失了對周遭危險的精細感知,腦子裡隻剩下最原始的念頭——撕碎眼前那個戴著麵具的男人。
可他不動,他身後的黃巾軍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給震懾住了,衝鋒的勢頭,為之一滯。
就是這一滯。
給了張寧機會。
她就在李玄的身後,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主公的氣勢,已經完全壓製了對麵那數萬烏合之眾。但那個渾身冒著血氣的何曼,卻像一塊不受影響的礁石,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玄甲軍士氣的一種侵蝕。
她能感覺到,身邊最精銳的玄甲軍將士,呼吸都變得粗重了。那不是興奮,而是一種被天敵盯上時的緊張。
不能再等下去了。
必須有人,去敲碎那塊礁石。
必須有人,用行動告訴所有玄甲軍的士兵——這頭所謂的凶獸,並非不可戰勝。
而這個人,隻能是她。
張寧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銳利無比。她是大賢良師張角之女,見過的狂信徒、見過的以秘術催發潛能的瘋子,不計其數。她不信,這世上有什麼力量,是純粹的刀鋒所無法斬斷的。
她沒有向李玄請示。
因為她知道,這種時候,主公需要的是一個能為他分憂、能主動承擔責任的將領,而不是一個凡事等待命令的傀儡。
她用腳跟,輕輕磕了一下馬腹。
坐下的戰馬與她心意相通,發出一聲低沉的嘶鳴。
“殺!”
一聲清冽的叱吒,如同寒冬裡炸開的冰淩,從張寧口中迸發。
她動了。
沒有絲毫預兆,整個人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從玄甲軍本陣中悍然衝出!
她沒有選擇攻擊那些雜兵,她的目標,從一開始,就隻有一個——何曼!
兩軍陣前,數百步的距離,在她的馬蹄下被迅速縮短。狂風卷起她黑色的披風,獵獵作響,她手中那柄狹長的戰刀,在晨光下劃出一道冰冷的軌跡。
這一刻,她就是玄甲軍最鋒利的刀尖!
玄甲軍陣中,所有士兵的眼睛,都亮了。
“是張將軍!張將軍出手了!”
“太好了!看張將軍怎麼收拾那個紅毛怪物!”
那個剛入伍的新兵,緊張得發白的臉上,也重新泛起了一絲血色。他身邊的老兵油子,更是用力地一拍大腿,興奮地低吼道:“看著吧小子!咱們張將軍的刀,可是連顏良文醜的腦袋都能砍下來!那賊頭,死定了!”
對麵的黃巾軍,看到單人獨騎衝陣而來的張寧,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更加猛烈的哄笑和叫罵。
“哪來的娘們兒,也敢上來送死?”
“何帥!抓住她!晚上給兄弟們樂嗬樂嗬!”
汙言穢語,不絕於耳。
然而,這一切,都無法影響到張寧。她的世界裡,隻剩下前方那個越來越近的、渾身散發著血色氣焰的目標。
近了。
更近了!
何曼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撲麵而來的凜冽殺意,他那雙赤紅的獸瞳,終於從李玄身上移開,轉向了這隻不知死活,膽敢主動挑釁他的“螻蟻”。
他沒有閃躲,甚至沒有做出任何防禦的架勢。
隻是咧開嘴,露出一口被血氣熏得發黃的牙齒,喉嚨裡發出一陣“嗬嗬”的、如同野獸般的低吼。
就在張寧的戰刀,即將觸及他脖頸的前一刹那。
他動了。
沒有招式,沒有技巧。
隻是簡單到極致的,一記橫掃。
那根巨大的狼牙鐵棒,帶著一股撕裂空氣的尖嘯,以一種完全不合常理的速度和力量,朝著張寧的戰刀,狠狠地砸了過去!
張寧的瞳孔,猛地一縮。
太快了!
也太……蠻不講理了!
她想變招,想卸力,但已經來不及了。對方的攻擊,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和變化。
她隻能銀牙一咬,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手中的戰刀之上,硬生生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