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俊!你這廝是吃屎長大的?!還是腦子裡灌了糞湯?!銀子刮不足數,倒縱容這些下賤坯子編排出誅心的詞兒,騎到老爺我脖子上屙屎撒尿!鬨得滿城風雨,人儘皆知!”
趙金傑那肥碩的身軀因暴怒而劇烈起伏,醬紫色的胖臉上,一雙綠豆眼迸射著吃人般的凶光,唾沫星子如同毒液般噴濺在黃文俊慘白的臉上。
他每吼一句,黃文俊的臉色就灰敗一分,豆大的冷汗沿著鬢角、鼻尖滾落,後背的官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冰涼地粘在皮膚上,激起一陣陣寒顫。
“老…老爺息怒,學生冤枉啊!”
黃文俊肚子裡早已將趙金傑的祖宗十八代用最惡毒的話翻來覆去咒罵了千百遍,嘴上卻隻能喏喏分辯,聲音帶著哭腔。
“非是學生不用心,實是縣裡那些大戶油滑刁鑽,手下眾多,根腳又硬,學生實在…實在不敢往死裡逼迫,怕引出他們背後的靠山,給老爺惹來更大的麻煩啊…”
“學生萬般無奈,隻好在那些窮酸小民身上多刮些,誰知…誰知那些窮骨頭裡實在榨不出幾兩油,反倒惹出這般民怨沸騰的禍事…學生…學生罪該萬死…”
“放你娘的狗臭屁!”趙金傑猛地一拍酸枝桌案,那厚實的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窮酸小民能有幾個大錢?!刮地皮這等看家本事,還要老爺我手把手教你麼?!”
他龐大的身軀前傾,粗短的手指帶著腥風,幾乎要戳進黃文俊因恐懼而收縮的瞳孔裡。
“大戶不敢動,你不會去動那些不大不小、有點家底又沒甚硬靠山的土財主、米鋪老板、棺材鋪東家?!”
“管他媽的什麼手段!栽贓、陷害、逼債、拿人!軟的硬的,明的暗的!隻要有錢!給老子往死裡弄!見不到真金白銀,老子就先弄死你!”
他喘著粗氣,如同一條被激怒的河豚,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
“湊不足一萬貫雪花銀,仔細你項上那顆吃飯的家夥!滾——!!”
最後一個“滾”字如同驚雷炸響,黃文俊如蒙大赦,又似被厲鬼追逐,抱頭鼠竄,連滾帶爬地撞出後堂,一直衝到衙門口那冰冷陰影的影壁之下,才敢停下來。
讓他扶著冰冷刺骨的石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屈辱、恐懼、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後滋生出的瘋狂,在他眼中劇烈交織、翻騰。
“趙扒皮!你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活閻王!你不仁,休怪老子不義!”
他在心裡發出無聲的咆哮,麵目猙獰如同惡鬼。
“逼急了…逼急了老子就把你那些私吞稅銀、倒賣官糧、構陷人命的勾當全他娘捅出去!要死大家一起死!誰也彆想好過!”
就在他焦灼欲狂,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無計可施,幾乎要被這萬丈深淵般的壓力逼瘋之際——
猛聽得衙門外傳來一陣撕心裂肺、如同死了親爹老子的乾嚎,由遠及近,迅速變得清晰!
“青天大老爺啊——!救命啊——!快來人啊——!出人命啦!!”
隻見殷員外府上那個平日裡眼高於頂、用鼻孔看人的管家殷三,如同被索命無常追趕,連滾帶爬地衝過衙門口幾個懶散門丁徒勞的阻攔,一路踉蹌,最終一頭栽倒在黃文俊腳下
“黃孔目!救命啊!俺…俺家殷大員外被天殺的強人綁了肉票啦!!”
殷三雙手死死抱住他的腿,渾身沾滿泥汙和草屑,濃重的尿騷味和血腥氣撲麵而來。
黃文俊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撲,驚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
他心頭那股無處發泄的邪火瞬間被點燃,抬腳便將如同爛泥般的殷三踹開,厲聲罵道:
“嚎你娘的喪!殷三!你這狗才!給老子把舌頭捋直了說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瞎了狗眼的撮鳥,敢綁殷大員外?!活膩歪了不成?!”
殷三癱軟在地,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篩糠似地劇烈抖動著,語無倫次:
“小…小人哪…哪認得那些殺千刀的煞神啊!”
“他們…他們約莫三四十條蒙麵大漢!個個身高體壯,凶神惡煞,賽過閻羅殿裡爬出來的惡鬼,手裡拿著明晃晃的鐵尺、樸刀、還有…還有弓箭!”
“他們趁俺家員外今早去城外翠柳莊彆院收租的空檔,在離城二十裡的老鴉坡那處險地半道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