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酒入喉,血誓已畢。
王倫心中那塊自穿越以來便一直懸著、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的千鈞大石,伴隨著這血誓的完成,轟然落地,激起一片塵埃,卻也豁然開朗。
王倫緩緩抬起頭,目光逐一掃過眼前這三張雖非絕世高手、卻各具特質、此刻寫滿了忠誠與熱切的臉龐——杜遷的勇猛粗豪,宋萬的憨直悍勇,朱貴的沉穩縝密。
那股獨在異世為異客的孤寂與麵對未知命運的惶恐,在此刻,被一種足以托付生死、血脈相連的兄弟情義所溫暖、所取代。
“好!隻要我始終以誠相待,推心置腹,善加倚重,讓他們人儘其才,真正擰成一股繩!”
“日後縱有晁蓋、吳用、宋江那等野心勃勃、覬覦山寨基業之輩,他們三人,亦當是我最可靠的心腹臂膀!”
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幾乎要破胸而出,一種真正開始掌控自身命運的豪情,如同艙外奔騰咆哮的黃河濁浪,在他胸中激蕩、澎湃、洶湧!
“我絕不會!絕不能再坐視自己,如同那書中注定悲劇的‘白衣秀士’王倫一般,因心胸狹隘、目光短淺、無人真心擁戴,而窩窩囊囊地慘遭火並毒手,化作他人上位揚名的踏腳石!”
“轟隆——!”
又一道慘白刺目的電光,如同天神震怒揮下的雷霆之鞭,悍然撕裂濃墨般厚重低垂的鉛雲,將昏暗搖曳的船艙內,四張肅殺、堅毅、帶著草莽豪雄特有氣息與新生希望的臉龐,照得纖毫畢現,仿佛連瞳孔深處燃燒的火焰都清晰可見。
“三位賢弟!”
王倫開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凝聚力,瞬間吸引了三人的全部注意。
“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一條繩上拴著的螞蚱,一個鍋裡攪馬勺的生死兄弟!血脈相連,休戚與共!但眼下,”
他語氣陡然轉沉,如同冰冷的鉛塊驟然墜入寒潭。
“咱們殺了那趙金傑,劫了清池縣衙府庫!這潑天也似的乾係,已是與這趙宋朝廷結下了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
“官府必然震怒,海捕文書必如雪片般飛傳各州府!畫影圖形,高額懸賞!從此,你我兄弟之名,將響徹綠林,也必將成為無數官差鷹犬眼中移動的功勳!”
“因此,這茫茫江湖,看似廣大無邊,實則步步荊棘,處處陷阱!”
“我等若要安身立命,積蓄力量,乃至將來做一番掀天揭地、不負此生的大事業,必先有個萬全穩妥的立足之策!賢弟們皆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豪傑,對此可有計較?”
杜遷、宋萬、朱貴三人被這沉甸甸的話語壓得微微一窒,臉上非但沒有流露出半分恐懼退縮,眼中反而爆發出更加熾熱、更加凶悍的光芒。
亂世將至,與其苟且偷生,不如追隨明主,搏個轟轟烈烈!
“哥哥智深如海,遠見卓識!俺杜遷是個粗人,直腸子,隻曉得聽哥哥號令!哥哥指東,俺絕不打西!但請哥哥示下,刀山火海,萬死不辭!皺一皺眉頭,不算好漢!”
杜遷捶著胸膛,聲音如同悶雷炸響,震得小小的船艙嗡嗡作響。
“好!”王倫低喝一聲,眼中精光暴漲,如同暗夜中驟然點燃的火炬,驅散迷霧。
“欲掀翻這狗日的渾濁世道,踏碎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醃臢天地,先得找一個鐵桶般牢固、能讓咱們站穩腳跟的根基所在!”
他猛地攥緊拳頭,骨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仿佛在這一刻,捏碎了某種無形的、曾經束縛著原主命運的枷鎖。
“不知哥哥對這立足的根基之地,有何要求?”朱貴適時開口,聲音沉穩,目光中帶著思索。
“必是地勢險惡、易守難攻,讓朝廷的鷹犬咬碎了牙也啃不動,撞破了頭也進不來的龍潭虎穴!天造地設的險要!”王倫斬釘截鐵,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有此根基,我等進,則可如狂龍出海,擇機而動,劫掠不義州府,散儘狗官財富,聚天下英豪於麾下!”
“退,便似猛虎歸山,憑天險固守,積蓄錢糧,操練兵馬,以待天時變革,積蓄那足以撼天動地、改朝換代的磅礴之力!”
他的話語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野心與視野,讓杜遷、宋萬、朱貴三人聽得心潮澎湃,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
“唯有如此,方能在這即將到來的亂世之中,養出滔天之勢,圖謀那真正改天換日的大業!”
“兄弟們皆是踏遍山河、見識廣博的豪傑,可知這上天賜予我等兄弟的龍興之地,這最佳的根基所在,究竟何在?!”
“哥哥!俺知道一個好去處!”杜遷早已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吼道,聲震船艙。
“就是那登雲山!那鳥地方緊貼著遼狗的地盤!官軍?哼,一群沒卵子的縮頭烏龜!見了遼人的旗幟腿肚子都打顫,篩糠似的,哪敢深入追剿?”
“咱們去了,豈不是撒了歡兒的猛虎,嘯聚山林,無人能製?”
王倫見杜遷主動發言,嘴角露出鼓勵的微笑,卻緩緩而堅定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