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修其好?!”
孫德海死寂的眼中猛地迸發出一簇灼熱的火光,一股混雜著狂喜與僥幸的熱流瞬間衝遍全身!
若能真讓梁山就此罷手,那對外操作的空間就太大了!剿匪失利可以粉飾成天災,甚至可以暗中渲染成“招撫有功”!這哪裡是救命稻草,簡直是絕境中開出的惡之花!
“正是!”陰世才捕捉到他眼中那點驟然亮起的貪婪,立刻斬釘截鐵地肯定,將這虛幻的希望坐實。
“然!此事必須絕密!天知地知,此室四人知!絕不能讓州府嗅到半點我軍慘敗的真相!”
他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冰錐刺入骨髓:“更不能讓外界,尤其是禦史台那些聞風奏事的瘋狗,察覺到我們與梁山有任何私下往來!”
“否則,‘通匪資敵,喪權辱縣,欺瞞朝廷’!這任何一條罪名砸下來,不需梁山動手,州府的大軍和鎖拿的欽差,立時便能將我等的人頭懸掛在城樓示眾!九族親眷,男丁儘誅,女眷充入教坊司,永世不得超生!”
他刻意用最赤裸、最血腥的語言描繪了敗露的後果,將“保密”二字,用恐懼的烙鐵,深深烙在每個人的靈魂深處。
“因此,”陰世才鷹隼般的目光緩緩掃過陶文基、孫德海、錢守義三人,仿佛在審視即將被綁上同一架戰車的囚徒。
“唯有我等幾人,結為生死與共、福禍同擔之血盟!方能於這萬丈深淵邊,蹚出一條活路!”
“對外,口徑必須絕對統一,滴水不漏!”他斬釘截鐵,開始編織那張彌天大謊的網。
“王倫及其部眾,乃不堪官府盤剝、避禍梁山之良民,向來安分守己,與我壽張井水不犯河水。”
“石清縣尉,貪功冒進,欺上瞞下,擅起兵釁,更於‘老龍溝’水道不幸遭遇百年難遇之狂風惡浪,舟船傾覆!”
“石縣尉及數百忠勇將士,不幸身葬水底,為國捐軀!此乃天災,非戰之罪!”
他將“實情”二字咬得極重,目光灼灼地逼視著孫、錢二人,強迫他們接受這個荒謬的“事實”。
“此等‘實情’,所有日後可能被釋歸的官兵,皆需嚴令統一此說辭!並由我等三人聯名上報州府!若有半字泄露,或口風不一,立斬不赦,並究其同黨、連坐其家!”
“對內,當務之急是籌錢!十萬火急!”陰世才話鋒一轉,切入核心,“如今縣庫空虛,寅吃卯糧,遠遠不足數!最快、最名正言順的來源,便是立刻查抄逆臣石清之家產!”
他的聲音變得淩厲如刀,將所有罪責和仇恨都引向那個已經倒下的石清。
“石清貪瀆軍餉,克扣糧秣,剛愎自用,貪功致敗,罪證確鑿!”
“查沒其家產贓物,以彌補朝廷損失,撫恤‘殉國’將士家屬,安定地方民心,乃天經地義,名正言順!此乃大義所在,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然!”他猛地拔高音調,冰冷如電的目光驟然射向臉色發白、身體微顫的孫德海和錢守義,這才是真正的殺手鐧,是徹底捆綁的關鍵。
“查抄石家,阻力必大!石清經營多年,樹大根深,衙役班中多有其死黨舊部!府中亦必有負隅頑抗之豪奴!”
“非三位大人聯署鈞令,並親自坐鎮指揮,不足以形成雷霆震懾,迅速辦結,防止橫生枝節,乃至財產轉移藏匿!”
他刻意將陶文基的責任分攤到三人頭上:“此非陶縣尊一人之事,乃我壽張縣衙核心三位大人,同舟共濟、力挽狂瀾之共同決斷!”
“所得款項,亦需三位大人共同監督核驗,確保每一文錢,皆用於‘正途’——即平息梁山怒火,拯救闔城百姓,以及……”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殘酷的玩味,“保全我等自身的身家性命!”
陰世才深吸一口氣,拋出了最後、也是最致命、徹底將三人綁死在同一條賊船上的條件。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看似“公平”實則殘酷的決斷。
“為表我等同舟共濟之誠意,亦為向梁山展示我壽張官場上下同心、共度時艱之決心,請孫縣丞、錢主簿,亦從各自家族中,‘自願捐輸’部分錢糧,以補公款之不足,共襄此保境安民之義舉!數額嘛…”
他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掃過二人瞬間變得慘白如紙、繼而漲成豬肝色的臉。
“…孫縣丞,家資頗豐,當捐五千貫。”
“錢主簿,三千貫。”
“此乃我等共擔風險、共赴危局的‘投名狀’!亦是保全各自家族、延續香火血脈的‘買命錢’!須即刻籌措,與抄家所得一並入庫,不得有誤!”
“五千貫?!”“三千貫?!”
孫德海和錢守義如同被滾油潑中,猛地從椅子上彈起,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他們的臉色由慘白轉為鐵青,再由鐵青漲成絕望的紫紅!
這根本不是捐輸,這是明火執仗的搶劫!是趁他們之危,敲骨吸髓!
他們看向陰世才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和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怨毒!這老匹夫,竟如此狠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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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世才卻麵沉如水,眼神冰冷堅硬如萬載寒鐵,毫不退縮地迎上他們憤怒的目光,聲音低沉卻重逾千鈞,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們的心上:
“二位大人!此時此刻,還需猶豫嗎?!是花費些許錢財,換取一線生機,還是吝惜錢財,坐等闔族儘滅?!”
“石清已倒!他的家產,是死錢!你等家族的根基和未來,才是活路!孰輕孰重,還需衡量嗎?!”
“此時若吝惜錢財,便是自絕生路,自取滅亡!想想州府冰冷的鍘刀!想想梁山賊寇破城後的燒殺搶掠!想想你們家中高堂妻兒驚恐的臉!”
“這錢,是買你們全族上下幾十口人的性命!是買未來的東山再起!”
他最後一句,如同從九幽地獄傳來的喪鐘,帶著無儘的寒意,徹底敲碎了孫德海和錢守義心中最後的僥幸和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