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的準備時間快得像指尖劃過的流沙，麻薯還沒來得及把滾債裹成三層厚的“混沌小被子”，就被清理人催著到了碎片區邊緣。
它把沉睡的滾債仔仔細細揣進胸前特製的絨布兜，又摁住躍躍欲試想跟著闖禍的多嘴，爪子點著它的喙尖叮囑：“吱吱你留守！敢亂呱呱驚動債靈，回來就沒收你三天的零食！）”，轉頭又拍了拍小綠的腦袋，示意它看好這隻呱噪的鳥。安排妥當，才叼著枯骨羅盤，帶著懶洋洋甩尾巴的阿肥，一溜煙跑到清理人麵前。
清理人早已等候在此，他身前懸浮著一道歪歪扭扭的空間裂隙，裂隙裡不斷吞吐著灰白相間的光點，另一端隱約能看到光影扭曲、規則亂晃的詭異區域，活像個被打翻的顏料盤。
“這是去小型規則渦流穩定區的臨時通道。”清理人指了指裂隙，語氣難得帶了點鄭重，“進去會落在相對平靜帶，順著執念流向逆行就能到核心。執念核心結晶是不穩定多麵體，會冒‘不甘’‘悔恨’這類單一執念情緒，拿到後立刻灌一絲混沌氣穩住，原路返回彆磨蹭。”
他把巴掌大的灰色羅盤塞給麻薯，羅盤指針是截慘兮兮的枯骨：“執念流向指示儀，跟著它走。記住，一個時辰內必須出來，不然通道關了，你們就得在裡麵被執念同化，變成念叨‘早知道’的霧鬼。”
麻薯鄭重地把羅盤揣進兜裡，深吸一口氣，給阿肥遞了個“跟緊我”的眼神，然後一閉眼縱身躍入裂隙。阿肥優雅地蹬了蹬後腿，像片羽毛似的緊隨其後。
天旋地轉的眩暈感比傳送陣還上頭，好在也就幾息功夫。麻薯“啪嘰”一聲摔在地上，四腳朝天，等它暈乎乎翻過身，直接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鼠眼瞪成了銅鈴。
這地方簡直是把無數人的噩夢、糗事、未了心願攪成了一鍋亂燉：地麵一會兒軟得像踩在似的記憶海綿，一會兒硬得磕爪子的悔恨磐石；空中飄著好幾塊半透明的“記憶熒幕”，正循環播放著“考試忘寫名字”“買菜給錯錢”“表白踩空台階”的社死片段；暗紫色的焦慮藤蔓在地上爬來爬去，還會偷偷纏路過者的腳踝；遠處一座用“未完成承諾”堆的塔樓搖搖欲墜，風一吹就掉下來幾塊寫著“改天請你吃飯”“下次一定”的碎塊。
這裡的規則混亂程度遠超碎片區，卻又透著股離譜的“有序”——所有東西都圍著某個中心慢悠悠打轉，活像個巨型漩渦。
麻薯兜裡的枯骨羅盤突然“嗡嗡”顫動，指針直挺挺指向渦流深處。
“吱……肥爺跟緊，彆亂跑）”麻薯趕緊撐開混沌隱匿，把自己和阿肥的存在感壓到最低，小心翼翼躲開一團念叨“如果我當時再努力點”的灰色霧鬼——那霧鬼念叨得太投入，差點撞在麻薯腦袋上。
起初還算順利，麻薯甚至賊兮兮地薅了幾縷邊緣溫和的執念碎片，比如“拖延症晚期的微弱掙紮”“選奶茶糾結半小時的選擇恐懼”，打算回去喂自家那台挑三揀四的破鏡子。
可越往深處走，壓力越大。空氣中的負麵情緒濃得像化不開的墨，一個勁往麻薯腦子裡鑽，逼得它不得不時刻運轉混沌金丹驅散影響。阿肥卻依舊淡定得像逛自家後花園，偶爾甩甩尾巴，就能把纏過來的“粘人後悔絲線”拍得灰飛煙滅，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靠著羅盤指引，麻薯帶著阿肥穿過“破碎野心”荊棘叢——它偷偷放了絲安眠領域，讓荊棘們瞬間蔫噠噠地“摸魚怠惰”；又繞過“重複尷尬回憶”沼澤，阿肥直接開了個小空間通道，帶著它一步跨過去，省得沾一身“腳趾摳地”的尷尬氣息。折騰半天，總算摸到了渦流中心。
中心是片空曠的圓形區域，地麵光滑如鏡，倒映著上方扭曲的光影。區域正中懸浮著三樣東西：左邊是本閃著“404notfound”字樣的半透明書本虛影，一股子“找了半天啥也沒有”的執念都快溢出來了；右邊是塊滴答作響、指針瘋轉的破懷表，執念是“永遠不夠用的時間”；正中間，懸浮著塊拳頭大、顏色形狀變來變去的不規則晶體，裹著濃鬱的“未完成”和“遺憾”氣息——正是麻薯要找的執念核心結晶！
可麻薯的目光，卻先被結晶下方的東西勾走了：一張普普通通的木製書桌擺在地上，桌上堆著厚厚一疊表格，還有支插在墨水瓶裡的羽毛筆。一個穿皺巴巴西裝、戴厚眼鏡、頭頂微禿的半透明中年虛影，正趴在桌上奮筆疾書，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他每填完一張表，表格就自動飛進左邊的404書本裡，書本的404閃爍得就更勤快了。
麻薯：“？？？”
這畫風是不是跑偏了？規則渦流中心，不該是刀光劍影危機四伏嗎？怎麼冒出個社畜鬼魂在填表？
兜裡的羅盤又抖了抖，枯骨指針筆直戳向執念結晶，提醒它目標明確。
麻薯示意阿肥原地待命，自己踮著腳尖小心翼翼靠近。它的混沌隱匿按理說挺好用，可那填表鬼魂愣是沒受影響，依舊埋頭寫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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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麻薯離結晶隻剩三米遠時，鬼魂突然停了筆，緩緩抬起頭。他的眼睛裡寫滿了“上班如上墳”的疲憊，推了推下滑的眼鏡，用公式化的、毫無起伏的語氣開口：
“新來的？要領取執念核心結晶未完成型丙級編號748），得748），得先填《渦流核心物品領取申請表》一式三份，不能塗改）、《執念物品持有風險告知書》需手抄一遍）、《規則擾動責任承諾書》按指印生效），還得提供至少一份等值的‘已完成事項證明’或‘因果結清憑證’。表格在桌上，自己拿，筆沒墨了去角落墨水瓶續。”
麻薯：“……”
它瞅瞅桌上堆成小山的表格，又看看鬼魂一本正經的臉，整隻鼠都僵在原地，連胡須都忘了動。這是什麼陰間流程？在這種鬼地方領東西還要走手續？
“吱……那個前輩，我是清理人大人派來的，就取個結晶交任務，能不能通融通融？）”麻薯湊過去，爪子扒著桌邊小聲商量。
“規矩就是規矩，流程不能少。”填表鬼魂麵無表情，指了指自己，“我是‘流程執念’的化身，沒手續想拿結晶，門兒都沒有。”
麻薯看著那堆密密麻麻的表格，感覺鼠頭都要炸了。這得填到猴年馬月？而且它就倆小爪子，連筆都握不住！
它還想掙紮：“吱吱我趕時間啊，通道一個時辰就關了，要不我用彆的東西抵押？靈石行不行？混沌碎片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