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天樞城城主府議事廳。
氣氛比上一次更加凝重,空氣仿佛凝固的鉛塊。天樞城一方,雲珩真人端坐主位,幾位核心長老分列左右,淩皓依舊坐在末座“特彆顧問”的位置。對麵,金雲宗的玉衡真人、烈陽穀的赤燎真人同樣帶著得力助手到場。
隻是這一次,雙方臉上的笑容幾乎消失殆儘,眼神在空中交彙,隱隱有火花迸濺。
過去三天,天樞城方麵根據淩皓上次指出的問題,對協議草案提出了大量修改意見,主要集中在量化貢獻評估、明確權責邊界、限製單方麵臨時權力、建立有效仲裁機製等方麵,要求重新擬定條款。這些意見直指金雲宗草案中的模糊地帶和隱性特權,自然遭到了對方的強烈反彈。
“雲珩道兄,”玉衡真人率先開口,語氣雖然依舊平和,但帶著明顯的不悅,“貴宗提出的修改意見,未免過於……吹毛求疵。協議乃合作之基,重在框架與互信,若處處設限,事事量化,如同凡俗商賈錙銖必較,豈是我等修士所為?更失了三宗聯合共禦外侮的誠意!”
赤燎真人也甕聲甕氣地附和:“就是!搞什麼貢獻點?什麼審計小組?麻煩透頂!老子的人在前麵流血拚命,難道還要先算好值幾個‘點’再去打?簡直是笑話!依我看,就按最初的草案,劃好地盤,各管各的,遇到大事一起上,簡單痛快!”
天樞城孫長老忍不住反駁:“赤燎道兄此言差矣!若不明確權責貢獻,日後利益如何分配?難道就憑一張嘴說誰出力多?那‘青焰銅礦’分明……”
“夠了!”雲珩真人沉聲打斷,一股金丹巔峰的威壓若有若無地彌漫開來,讓爭執的雙方暫時收聲。他目光掃過玉衡和赤燎,“二位道友,合作誠意,並非體現在容忍模糊條款之上。正因為事關重大,涉及長遠,才更需規則明晰,權責對等,方能避免日後兄弟鬩牆,反目成仇。淩小友上次所提,皆是為協議長久計。”
玉衡真人淡淡道:“雲珩道兄維護門下之心,老夫理解。但貴宗的修改意見,幾乎推翻了草案主體框架,恕我金雲宗難以接受。尤其是關於‘緊急情況’定義及指揮權的限製,以及稀有資源分配機製的修改,觸及我宗根本關切。若依此修改,我宗投入大量勘探技術、管理人才,卻無法在關鍵時刻保障共管區安全與穩定,亦無法獲得與投入相匹配的核心資源,此合作,於我宗何益?”
赤燎真人也瞪眼:“貢獻點那玩意兒老子也不同意!打架就是打架,探礦就是探礦,怎麼能混在一起算?老子要的是實實在在的資源,不是虛頭巴腦的點數!”
雙方再次陷入僵局,各執一詞,互不相讓。之前的草案本就是互相妥協、互相埋雷的產物,如今要將雷排掉,明確規則,就意味著要動各方已視為“應得”的利益和權力,談何容易?
議事廳內氣氛降至冰點,談判眼看就要破裂。三宗聯合共禦外敵是迫在眉睫的大事,但利益分配這個核心矛盾解決不了,聯合就是空中樓閣。
幾位天樞城長老麵露憂色,雲珩真人也是眉頭緊鎖。他看向淩皓,目光中帶著詢問,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這個年輕人,還能拿出什麼辦法來破解這個死局嗎?
淩皓一直在靜靜聆聽,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著各方立場的核心訴求與底線。
金雲宗:看重技術和管理優勢帶來的長期控製力、決策影響力尤其是危機處置權)、以及對高價值資源的優先獲取權。他們想要的是一個由他們主導規則、精細運作的“共管區”。
烈陽穀:看重武力貢獻的即時回報、資源分配的簡單直接、以及在涉及戰鬥事務上的主導權。他們厭惡繁瑣程序,追求實際利益和行動自由。
天樞城:作為地主和相對均衡的一方,核心訴求是公平、製衡、以及保障自身在傳統勢力範圍內的利益不被侵蝕。既不能接受被金雲宗用規則架空,也不能接受被烈陽穀用武力綁架。
傳統的“共管”模式,本質上是權力的直接分割和博弈,必然陷入零和遊戲。在金雲宗精心設計的模糊規則下,天樞城和烈陽穀處於劣勢;而一旦試圖清晰化規則,又會觸動金雲宗的既得設計,同時烈陽穀也不適應精細化管理模式。
那麼……有沒有一種模式,能夠超越簡單的“權力分割”,將三方的利益以另一種方式重新綁定,化解直接對抗?
一個在現代商業社會中常見、但在修真界近乎天方夜譚的概念,在淩皓腦海中逐漸清晰成形。
就在談判僵持、氣氛壓抑得幾乎要爆發的時刻,淩皓緩緩站起了身。
他的動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玉衡真人眼中閃過一絲譏誚,赤燎真人也麵露不耐,以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又要來“摳字眼”了。
“城主,諸位前輩。”淩皓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晚輩有一不成熟的想法,或許……能跳出當前‘共管’模式的困局,為三宗合作,提供另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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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可能?”雲珩真人眼神微亮,“小友請講。”
淩皓走到大廳中央,沒有去看那份爭執不休的草案,而是憑空開始以靈力勾勒線條和圖案。淡藍色的靈力光線在他指尖流轉,迅速構成了一幅結構圖。
圖的中心是一個圓圈,標注著“共管區資源及收益總池”。從這個圓圈向外,延伸出三條主乾線,分彆連接著三個較小的圓圈,標注著“金雲宗”、“烈陽穀”、“天樞城”。但這並非簡單的三分。
淩皓指向那個“總池”圓圈:“我們是否可以換一種思路——不再糾結於具體某處礦藏歸誰管、某支防衛隊聽誰指揮、某個決策誰說了算。而是,將整個‘共管區’的所有資源勘探權、開發權、管理權、防衛職責……整體打包,視為一個‘整體項目’。”
他又指向那三條連接線:“三宗根據各自投入這個‘整體項目’的資源包括但不限於人力、物力、技術、地盤),折算為統一的‘份額’,或者說——‘股份’。”
“股份?”這個詞對在座的修士來說,極為陌生。連雲珩真人都微微蹙眉。
“是的,股份。”淩皓解釋道,“比如,金雲宗投入先進的勘探技術、成熟的管理團隊、部分啟動資金,折合占‘總項目’的百分之三十五份額;烈陽穀投入精銳的防衛力量、部分稀缺戰鬥物資、以及臨近黑煞山的地利風險承擔,折合占百分之三十份額;天樞城投入傳統勢力範圍內的土地資源、部分基礎建設、協調人力、以及作為東道主的綜合保障,折合占百分之三十五份額。具體比例,自然需要詳細測算和談判確定。”
他手指輕劃,從“總池”圓圈又延伸出兩條線,一條指向一個標注“聯合運營團隊”的方框,另一條指向一個標注“監督管理委員會”的方框。
“基於‘股份’,成立‘聯合運營團隊’,負責共管區的日常勘探、開發、管理、防衛等所有具體事務。運營團隊的負責人ceo)及主要管理人員,由三宗按股份比例推薦,並需經過‘監督管理委員會’任命。運營團隊對委員會負責,定期彙報,執行委員會製定的發展戰略和預算。”
“而‘監督管理委員會’,則由三宗按股份比例委派代表組成,是最高決策機構。負責製定大政方針、審批重大投資、審核收益分配方案、監督運營團隊。委員會表決,按股份權重投票。重大事項如變更章程、涉及股份稀釋的重大融資、對外宣戰等)需三分之二以上‘股權’同意。”
他又從“總池”圓圈拉出一條線,指向一個“收益分配”的符號:“所有共管區產生的淨收益資源產出、經營利潤等),在扣除運營成本、預留發展基金後,剩餘部分,按各宗持有的‘股份’比例,進行定期如每年)分配。是分配靈石、資源實物,還是其他形式,由委員會商議決定。”
最後,淩皓指向那三條連接三宗和總池的主乾線:“股份,原則上可以轉讓需其他股東有一定優先購買權),可以增發需經委員會批準,原股東可按比例優先認購,避免股份被稀釋),甚至可以作為一種資產進行抵押、擔保。這為各宗提供了更靈活的資產配置和融資渠道。”
他一口氣將“股份製公司”的基本架構和核心原則,用修真界能理解的語言闡述了一遍。
議事廳內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被這個前所未聞的構想震住了。不再爭搶具體的管理權、指揮權、資源歸屬?而是把這些都“折算”成一種叫“股份”的虛擬份額?然後按份額組建管理機構、分享收益?
這……這簡直是離經叛道!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