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手動接管，所有能動的船員，去輔助操控！”
鐵砧的咆哮聲在艦隊通訊頻道中響起，他已經命令三艘護衛艦調轉船頭，試圖用艦體和不穩定的能量炮火吸引“回響懼魔”的注意力，為不滅猿魔號爭取時間。
但護衛艦的攻擊——無論是實彈還是能量束——對那個沒有實體的信息聚合體效果甚微。
能量攻擊如同打入虛無，實彈則直接穿過了它那變幻不定的身軀，沒入後方的黑暗。
而“回響懼魔”的注意力，依然牢牢鎖定在不滅猿魔號上，仿佛這艘戰艦對它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它在吸收……我們散發出的‘生命信息’和‘秩序信息’……”
星樞虛弱但清晰的分析在柯爾特腦海中響起，“對於由‘死亡’、‘混亂’、‘錯誤’信息構成的聚合體而言……新鮮、有序的生命信息……是最大的‘汙染’和‘威脅’……也是……極致的‘誘惑’……”
“難道我們要關掉生命維持係統嗎？！”一位副官絕望地喊道。
“不……或許……”
柯爾特盯著戰術屏幕上那個不斷逼近的恐怖存在，又看了看醫療艙內袁罡和藍星身上殘留的、尚未完全吸收的星靈族治愈光點，一個極其冒險的念頭瞬間劃過腦海。
“星樞，立刻分析那個聚合體的信息構成，找出其中最‘薄弱’、最‘矛盾’、或者說……殘留‘秩序’信息最多的部分！”
柯爾特急促地下令，“同時，調集所有剩餘能量，準備啟動‘法則擾動炮’——不是攻擊，是發送！發送我們接收到的、星靈族遺留的‘治愈信息’和‘生命共鳴’信息，頻率和編碼方式，按照你分析出的薄弱點進行調製！”
星樞警告，“這太冒險了，將如此精純的秩序與生命信息，主動投向一個混亂聚合體，可能引發不可預測的連鎖反應！它可能被‘淨化’而消散，也可能……吸收這些信息後，產生更加恐怖的變異！”
“我們沒有選擇了，要麼賭一把，要麼被它耗死在這裡。”
柯爾特吼道，“執行命令，調製信息，準備發射！”
星樞沉默了一瞬，隨即開始了高速運算，不滅猿魔號艦首，那已經損毀了三節棱柱的“法則擾動炮”殘存部分，再次亮起了不穩定的光芒。
但這光芒不再是代表混沌的暗紅，而是一種柔和卻堅定的、金綠色與銀白色交織的光。
同時，柯爾特命令醫療組，將醫療艙內記錄下的、袁罡和藍星身上散發的、最穩定的生命波動與秩序共鳴的“信息特征”，也一並提取，融入即將發送的信息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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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像將最純淨的水滴，投入最汙濁的油海。
結果難以預料。
“信息調製完成……目標薄弱點鎖定……發射準備就緒……”星樞的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然。
“發射！”
殘破的炮口，沒有射出任何有形的能量束，隻有一道無形的、高度凝聚的、由“治愈”、“生命”、“秩序”、“共鳴”等正麵信息概念構成的“信息流”，如同精準的手術刀，射向了“回響懼魔”那龐大扭曲身軀的某個特定部位。
那裡，根據星樞分析，殘留著些許類似“機械文明最初創造時對‘完美邏輯’的向往”的、幾乎被淹沒的秩序碎片。
信息流命中了。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然後——
“回響懼魔”那由無數噪音和錯誤邏輯構成的龐大身軀，猛地僵住了。
它身上混亂流淌的數據光流，出現了瞬間的停滯，那些尖銳刺耳的噪音，也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如同卡殼般的怪異聲響。
緊接著，被命中的部位，那一點微弱的、屬於“秩序向往”的碎片，仿佛被投入火星的乾柴，驟然被點燃、放大！
純淨的生命與秩序信息，如同最鋒利的楔子，嵌入了混亂聚合體的核心矛盾之中。
一方麵，聚合體本身渴望吸收新鮮有序的信息來“完善”自身；另一方麵，這些信息所代表的“秩序”與“生命”，又與構成它的“混亂”與“死亡”本質產生了最根本的衝突。
“吼……嗚嗚……滋啦……錯……錯……不……不應該……”
斷斷續續的、仿佛由無數個聲音碎片拚接而成的詭異“話語”，直接在附近所有生靈的意識中響起，充滿了痛苦、困惑和……某種即將崩潰的征兆。
聚合體那龐大的身軀開始劇烈地、不協調地抽搐、扭曲，不同部位的機械影像開始互相衝突、排斥、吞噬。
內部的邏輯矛盾被無限放大，錯誤積累到了崩潰的臨界點。
最終——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聲仿佛億萬張紙張同時被撕裂的、無聲的“信息湮滅”巨響。
“回響懼魔”那龐大的身軀，從內部開始，寸寸崩解。
構成它的無數信息碎片，失去了聚合的“惡意”與“執念”的束縛，重新化作無序的、無害的光塵和噪音殘響，向著四周的“記憶墳場”擴散開去，漸漸稀釋、消散。
威脅……解除了。
不滅猿魔號艦橋內，所有人都如同虛脫般癱倒在座位上，大口喘著氣，仿佛剛從一場噩夢中驚醒。
耳中那折磨人的噪音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自己心臟狂跳的咚咚聲。
“報告……損傷情況。”柯爾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全艦……百分之七十的電子係統需要重啟或深度檢測……部分船員精神受創，需要長期休養……結構性損傷輕微……引擎係統基本完好……”
“醫療艙呢？”
“醫療艙……內部屏障完整，未受直接汙染。首領和藍星大人的生命體征……在剛才的波動後，重新恢複穩定，甚至……比之前更加平穩了一些，星靈族的治愈光點……似乎完全吸收了。”
柯爾特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們賭贏了。
用最珍貴的“秩序火種”，引爆了敵人的“混亂核心”。
但付出的代價，是戰艦係統近乎癱瘓，船員精神受損，以及……暴露了他們擁有高純度秩序與生命信息的秘密。
這片“記憶墳場”中，是否還隱藏著其他類似的、對“秩序”充滿貪婪或憎恨的“回響懼魔”？
“鐵砧指揮官，帶領護衛艦清理周邊區域，確保安全。”
柯爾特下達了新的指令，“其他艦船，配合不滅猿魔號進行緊急係統修複。我們需要儘快離開這片‘墳場’，這裡……太危險了。”
艦隊再次開始緩慢移動，駛向漸滅帶的更深處。
舷窗外，那些漂浮的文明殘骸光影，依舊無聲地訴說著湮滅的故事。
而不滅猿魔號內，那團微弱的“薪火”，在經曆了又一次風浪後，依然頑強地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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