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大院的林蔭道上,午後的陽光被切割成細碎的金片,透過稀疏的枝葉灑在蘇晨身上。他站在原地,手裡握著那支還在微微發燙的手機,屏幕上五個簡短的字,像五個燒紅的烙鐵,燙得他指尖發麻。
“書,第九十八頁。”
一股冷風吹過,卷起幾片枯葉,打著旋兒從他腳邊擦過。蘇晨一個激靈,猛然回神。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幾個路過的機關乾部正低聲交談著走遠,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迅速將手機揣回兜裡,手掌卻順勢按在了公文包上。那裡,靜靜地躺著一本燙金封麵的書——《應用寫作的邏輯與藝術》,作者,陳海平。
是誰?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緒。
周鴻途?有可能。這位大秘行事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用這種雲山霧罩的方式提點或試探,完全符合他的風格。
陳海平自己?不可能。他剛把自己送出辦公室,沒理由用這種方式多此一舉。如果他想說什麼,剛才有的是機會。
是“橙色”派係的劉主任,還是“金色”派係的王總?他們想在“藍色”派係的地盤上,挖自己的牆角?
蘇晨感覺自己像一個闖入了雷區的工兵,每一步都必須用探雷針反複確認。而現在,這支探雷針,正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指引向一個未知的坐標。
他不能回辦公室。綜合二科那個小小的空間裡,錢衛國是“藍色”的暗棋,李月是“藍色”的觸手,那裡不是一個可以安心拆解炸彈的地方。
蘇晨沒有猶豫,轉身朝著大院更深處、更偏僻的角落走去。他繞過主辦公樓,穿過一片小花園,來到了已經半廢棄的檔案樓前。這裡人跡罕至,樓前的幾排石凳上落滿了灰塵和鳥糞,是整個市委大院裡最被遺忘的角落。
他選了一張相對乾淨的石凳坐下,從公文包裡取出了那本書。書頁嶄新,還帶著油墨的清香。他深吸一口氣,指尖有些乾澀,翻動書頁時發出了輕微的聲響。
他直接翻到了第九十八頁。
這一頁的內容,枯燥至極,講的是關於“請示”類公文的格式規範,字裡行間都是“應”、“須”、“不得”之類的格式化語言。蘇晨逐字逐句地看過去,每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放過。
沒有夾帶的紙條,沒有折角,沒有鉛筆的劃痕。
一切正常得不正常。
蘇晨的眉頭皺了起來。他閉上眼,再次睜開時,眼前的世界已經切換到了【言靈反轉係統】的視野。
瞬間,書頁上的鉛字仿佛活了過來,每一個字都散發著淡淡的白色微光。而在第九十八頁,第三段,第十五行,一個極其普通的漢字,卻呈現出一種與眾不同的狀態。
那個字是“衡”。
在係統的視野中,這個“衡”字上麵,有一個比針尖還要細小無數倍的、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的藍色光點,正在以一種極低的頻率閃爍著。
就是它了。
蘇晨伸出手指,指尖懸停在那個“衡”字上方,沒有觸碰。他集中精神,將意識全部灌注於那個閃爍的光點之上。
【叮!檢測到高級言靈信標。】
【信標類型:非對稱製衡。】
【解析中……信標內嵌加密信息……】
一行行淡藍色的虛擬字符在蘇晨眼前流淌,最終,彙聚成一串沒有任何標識的十一位數字。
一個電話號碼。
蘇晨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盯著“非對稱製衡”這六個字,大腦飛速運轉。
周鴻途的氣運是“調和之色”,他追求的是一種完美的、各方力量均等的“對稱平衡”。而“非對稱製衡”,則完全是另一種思路。它不追求絕對的平衡,而是通過扶持弱勢一方,來限製強勢一方,從而達到一種動態的、不穩定的、但卻可控的平衡。
這是一種更具攻擊性和目的性的權術。
發信人,絕對不是周鴻途。
那麼,他所要“製衡”的“強勢一方”是誰?毫無疑問,是今天剛剛向自己伸出橄欖枝,並且在綜合二科布有暗棋的,“藍色”派係。
這個神秘的發信人,把自己當成了那顆可以用來“製衡”藍色的砝碼。
蘇晨的嘴角,不受控製地向上扯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感到榮幸,還是該感到悲哀。從一個隨時可能被碾死的“外來物種”,搖身一變,成了各方勢力眼中可以左右天平的“關鍵砝碼”。這變化快得讓他都有點不適應。
他用手機拍下了那個號碼,然後將書重新放回包裡,仔細地拉上拉鏈。他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臉上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靜。
不管發信人是誰,這至少證明了一件事:他的“價值”,已經被看見了。
隻要有價值,就有談判的資格。隻要有資格,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回到綜合二科,辦公室裡一如既往。錢衛國正端著他的寶貝紫砂杯,慢悠悠地吹著茶葉末,看到蘇晨進來,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仿佛上午在組織部走廊裡的偶遇從未發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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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蘇回來啦,跑了一上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