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領導服務，不辛苦。”蘇晨笑著應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李月抬起頭，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半秒，又低下頭去，看似專心地塗抹著護手霜。但蘇晨能感覺到，那一眼裡，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
角落裡，王建國的躺椅上，傳來均勻的鼾聲，為這間辦公室裡暗流湧動的氣氛，增添了幾分超現實的荒誕感。
蘇晨坐下來，打開電腦，開始整理上午從各處帶回來的文件。他表現得和一個普通的新人沒有任何區彆，認真，勤快，甚至還有點木訥。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座辦公室裡的每一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會不一樣。他必須比以前更小心，更懂得偽裝。
下午的工作波瀾不驚，錢科長交給他一些整理舊檔案的活，都是些雞毛蒜皮、耗時耗力的雜務。蘇晨照單全收，乾得一絲不苟，甚至還主動把幾份模糊不清的舊文件重新打印、裝訂，讓錢衛國都挑不出半點毛病。
臨近下班時，蘇晨桌上的內線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他拿起聽筒，裡麵傳來一個清脆甜美的女聲，帶著刻意的熱情。
“您好，請問是綜合二科的蘇晨蘇科長嗎？”
“我是，您是？”
“哎呀，蘇科長您好您好！我是市府辦劉主任的秘書小張啊！”對方的語氣誇張得像電話推銷員，“我們劉主任今天下午開會的時候，還跟我們念叨您呢！”
蘇晨的心頭一動。市府辦，劉主任，“橙色”派係。
“劉主任誇您年輕有為，思路清晰，是咱們市裡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他說一定要找個機會，跟您這樣的年輕人好好聊聊，學習學習！”
“張秘書您太客氣了，我愧不敢當。”蘇晨的語氣謙卑，心中卻冷笑。這高帽子扣得，一頂接一頂，生怕你站不穩。
“蘇科長您就彆謙虛了！”對方的笑聲更甜了，“是這樣的，劉主任今晚在‘春江月’設了個小宴，說就是自己人吃個便飯，想請您務必賞光。他說，一定要當麵跟您討教一下關於南州新區產業規劃的先進想法！”
來了。
如果說那條神秘短信是暗箭，那這通電話，就是明晃晃的陽謀。
對方直接、熱情，甚至有些不合規矩的冒失。這恰恰符合劉主任那“橙色”氣運所代表的擴張性和感染力。他們就是要用這種撲麵而來的熱情，讓你無法拒絕，讓你感受到被重視、被欣賞的“價值感”。
蘇晨握著聽筒，甚至能想象到電話那頭，劉主任那個胖乎乎的、笑眯眯的臉。
“這……太突然了，我晚上還有些工作要處理……”蘇晨下意識地想用工作當借口。
“哎呀，蘇科長，工作是做不完的嘛！”小張秘書立刻打斷了他，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親昵，“劉主任說了，您要是不來，就是看不起他這個老同誌！他今天下午可是連省裡領導的飯局都給推了，就為了跟您見一麵呢！”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
推了省領導的飯局？鬼才信。但這姿態，已經做到了極致。如果蘇晨再拒絕，那就是不識抬舉，是公然打劉主任的臉。
蘇晨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拒絕的餘地。從他踏入這個“局”開始，他就已經身不由己。
“……那好吧，給劉主任添麻煩了。”他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太好了！蘇科長您真是快人快語！”小張秘書的聲音裡充滿了喜悅，“那我們晚上七點，‘春江月’三樓的‘觀瀾廳’，不見不散！”
掛掉電話，蘇晨靠在椅背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他的腦海裡，一邊是那個神秘的、代表著“非對稱製衡”的電話號碼；另一邊，是“橙色”派係熱情得近乎滾燙的晚宴邀請。
左手是深不見底的暗流，右手是波濤洶湧的明浪。
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架在火上烤的陀螺，被各方勢力用鞭子抽打著，不得不飛速旋轉起來。
辦公室裡，李月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塗抹護手霜，正假裝看文件，但耳朵卻明顯豎著。錢衛國依舊在喝茶，但吹拂茶葉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
整個辦公室的氣氛，因為這一個電話，變得更加詭異。
蘇晨沒有理會這些，他關掉電腦，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當他拿起公文包時，手指再次觸碰到了那本《應用寫作的邏輯與藝術》。
書、電話、晚宴……
他的人生，似乎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充滿了如此多的“選擇”。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樓下車水馬龍的街道。暮色四合，城市的霓虹燈一盞盞亮起，彙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就在這時，他腦海中，許久未有動靜的係統界麵，忽然閃爍了一下，一行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金色文字，緩緩浮現。
【氣運波動提示：你已成為‘權力交易市場’的‘優質標的物’。】
【警告：你的每一次選擇，都將被市場重新估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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