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可我回不了頭了,毅飛。
從第一次收那十萬塊錢開始,就回不了頭了。
他們給你錢,不是白給的。
今天收了十萬,明天就要你批一個項目;
後天收了五十萬,就要你壓下一個舉報。一步一步,越陷越深。”
李毅飛給他夾了點黃瓜:“您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令天明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毅飛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2017年。”他說,“我兒子要出國留學,約翰牛國,一年學費加生活費要三十多萬。
我當時工資多少?一個月不到八千。我愛人下崗了,家裡沒什麼積蓄。
有個老板知道了,直接送了一張卡,說給孩子湊點學費。”
他苦笑著搖搖頭:“我當時想,借的,等我有了錢就還。
可後來怎麼還?還不起。”
“那個老板是誰?”李毅飛問。
令天明看著他,眼神裡閃過一絲掙紮,最後還是說了:“陳達。江港項目那個外資公司實際控製人的小舅子。”
李毅飛點點頭。
這個名字,在劉建明的交代材料裡也出現過。
“所以江港項目那些事,您都知道?”
“知道一部分。”令天明說,“劉建明來找過我,說這個項目省裡很重視,讓我在有些環節上‘通融’一下。
我當時已經陷進去了,能怎麼辦?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令天明頓了頓,又說:“但我沒想到,他們會做得這麼過分。
百分之四十的國資流失……我看到那份報告的時候,手都在抖。
可那時,我已經被綁死了。陳達手裡有我收錢的證據,有錄音,有錄像。
我要是敢掀桌子,第一個進去的就是我。”
李毅飛又給他倒了杯酒。這次令天明沒喝,隻是看著杯子。
“老領導,”李毅飛說,“您今天叫我來,應該不隻是說這些吧?”
令天明抬起頭,直視著他:“毅飛,我有個請求。”
“您說。”
“我犯的錯,我認。該判幾年判幾年,我絕不抵賴。”令天明的聲音忽然變得很穩,那種曾經作為紀委書記的氣場又回來了一些,“但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把這張網徹底撕開。
不要隻抓我一個,也不要隻抓劉建明。
那些躲在後麵數錢的,那些穿針引線的,那些在境外逍遙的,一個都不要放過。”
他從沙發墊子底下摸出一個小u盤,放在茶幾上:“這是我這些年偷偷留的證據。
有些錄音,有些轉賬記錄,還有些通訊錄。
陳達背後是誰,錢最後流到哪裡去了,上麵都有線索。”
李毅飛看著那個黑色的u盤,沒馬上拿。
“您為什麼要留這些?”
“因為我還是個黨員。”令天明說得很慢,但每個字都很清楚,“雖然我這個黨員當得不合格,但至少……至少最後,我想做一件對的事。”
他拿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口喝乾,然後重重放下杯子:“這些東西交給你,我放心。
你骨頭硬,不怕事。換了彆人,可能壓下去,或者隻做表麵文章。”
李毅飛終於伸出手,拿起那個u盤。
很小,很輕,但握在手裡卻覺得沉甸甸的。
“我會查到底。”他說。
令天明點點頭,靠在沙發裡,閉上眼睛。
那一刻,他臉上緊繃的線條忽然放鬆了,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
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酒瓶已經空了,菜也沒動幾口。
牆上的時鐘指向九點四十分,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鐘。
令天明忽然笑了笑,這次的笑容自然了很多:“你剛才說,你臉盲?”
李毅飛也笑了:“真的。我愛人常說,我要是去相親,肯定相不成。”
“那你是運氣好,娶了個好媳婦。”令天明說,“好好珍惜。家沒了,就什麼都沒了。”
令天明站起來,走到窗前,拉開一點窗簾。外麵是沉沉的夜色,遠處有零星的燈火。
“行了,你走吧。”令天明背對著他說,“該說的都說了。後麵的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配合。”
李毅飛也站起來,把u盤小心地放進內袋。
他走到門口,手放在門把手上,又回過頭。
“老領導,”他說,“組織會客觀處理。您……保重身體。”
令天明沒回頭,隻是擺了擺手。
李毅飛拉開門,走了出去。
王組長等在門外,見他出來,點了點頭。
“談完了?”
“嗯。”李毅飛說,“u盤我拿到了,很重要的證據。你們這邊,也請照顧好令書記。”
“放心,我們有規定。”
下樓,上車。
車子駛出賓館院子,重新彙入城市的車流。
李毅飛靠在座椅上,感覺有些疲憊。
他拿出那個u盤,在手裡轉了轉,然後撥通了鄭維的電話。
“通知周嵐,明天一早到我辦公室。
還有,聯係省公安廳經偵總隊,請他們派兩個可靠的同誌過來。我們有新線索了。”
掛掉電話,李毅飛看著窗外的城市。夜色深沉,但黎明總會來的。
隻是這一夜,對很多人來說,都會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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