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會所隱在老城區的巷弄深處,門臉不起眼,隻掛著一盞紅燈籠。
秦振華的車停在兩個街區外,步行繞了兩圈才從後門進去。
包廂裡熏著檀香,周文凱已經泡好了茶。
他穿著深灰色中式褂子,五十出頭,臉上帶著那種久經商場的從容笑意。
“秦總,好久不見。”周文凱起身相迎,握手時力道很足。
“周總怎麼突然回來了?”秦振華在對麵坐下,沒碰茶杯,直接問,“現在這個節骨眼上,太冒險了。”
“放心,我用的是商務簽證,理由充分。”周文凱重新坐下,慢條斯理地倒茶,“再說了,老朋友有難,我怎麼能不回來?”
秦振華盯著他:“你知道現在什麼情況嗎?李毅飛在查江港項目,劉建明也威險了,我父親那邊……”
“都知道。”周文凱打斷他,把茶杯推過來,“所以才要見麵聊,電話裡說不清楚。”
包廂裡安靜了幾秒。外麵隱約傳來古箏的聲音,若有若無。
“澳洲那個項目,”秦振華壓低聲音,“現在到底什麼情況?八千萬美元投進去,去年財報顯示虧損兩千萬。董事會已經在問了。”
周文凱笑了笑,從隨身的手提箱裡拿出一個文件夾:“這是最新的勘探報告,儲量和品位都比預期高百分之三十。虧損是暫時的,主要是前期投入大。你再撐一年,最多一年半,回報就來了。”
秦振華翻開報告,裡麵是密密麻麻的數據和圖表,還有澳洲權威機構的認證章。看起來一切正規。
“我需要錢。”他把報告合上,說得很直接,“三百萬不夠。我女兒要去約翰國讀法學院,一年學費加生活費就要五十萬英鎊。我嶽父肺癌晚期,靶向藥一個月四萬多。還有……”
“秦總,”周文凱做了個手勢,示意他不用再說下去,“咱們合作這麼多年,你的難處我明白。”
他又從箱子裡拿出一個小一些的牛皮紙袋,推過來:“這裡是五十萬美元,現金。你先應應急。”
秦振華看著那個紙袋,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條件呢?”
“聰明。”周文凱讚賞地點點頭,“兩個小忙。第一,中江集團在江港還有兩塊儲備用地,我想拿來做配套商業開發。手續上,你幫忙催一催。第二……”
他身體前傾,聲音壓得更低:“我想見見李毅飛。”
秦振華猛地抬起頭:“你瘋了?他現在正在查你!”
“查我,是因為不了解我。”周文凱重新靠回椅背,“如果我能當麵跟他解釋清楚,江港項目雖然有些瑕疵,但總體是好的,對江省發展是有貢獻的……也許事情就有轉機。”
“他不會見你的。”
“所以才需要你引薦。”周文凱說,“以彙報澳洲項目進展的名義。你是省屬國企副總,他是分管副省長,正常的工作彙報,合情合理。”
秦振華沉默了。
他盯著那個牛皮紙袋,五十萬美元,折算成人民幣三百多萬。
這筆錢能解燃眉之急,但風險太大了。
“李毅飛不是一般人。”他最終說,“這個人,油鹽不進。”
“那是對外人。”周文凱微笑,“你是省管乾部,他總要給你幾分麵子。
再說了,隻是見個麵,聊一聊,又不讓你做彆的。成不成,看我的本事。”
外麵的古箏曲換了一首,調子更緩了。
秦振華終於伸手,拿過那個紙袋。很沉。
“我隻能試試。”秦振華說,“不保證能成。”
“試試就好。”周文凱舉起茶杯,“以茶代酒,合作愉快。”
同一時間,會所對麵的一輛黑色轎車裡,陳默盯著監視器屏幕。
耳機裡傳來清晰的對話聲——秦振華進門時,他外套紐扣裡已經裝了微型設備。
“李省長,都錄下來了。”陳默對著耳麥低聲說,“五十萬美元現金交易,還有他們打算見您的計劃。”
耳機裡傳來李毅飛的聲音:“繼續盯著。周文凱離開時,拍清楚正臉。
通知機場邊檢,如果他試圖離境,先攔下來,但不要驚動。”
“明白。”
陳默調整了一下設備焦距。
包廂窗簾沒拉嚴,透過縫隙能看到兩人的側影。
秦振華把紙袋裝進公文包,動作有些僵硬。
這時,周文凱的手機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臉色微變,起身走到窗邊接聽。
通話很短,不到一分鐘。但掛斷電話後,周文凱的表情明顯凝重了。
他回到座位,對秦振華說了句什麼,秦振華立刻站起來。
“他們要提前走。”陳默立刻彙報。
“跟住周文凱。”李毅飛指示,“秦振華這邊,鄭維負責。”
會所後門開了,兩人一前一後出來,分頭走向不同方向。
秦振華按原路返回停車處,周文凱則拐進另一條巷子。
陳默啟動車子,緩緩跟上。巷子很窄,隻能容一輛車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