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的靈瞳驟然收縮時,後頸已泛起細密的冷汗。
他分明看見霧氣裡那些睜開的眼睛正泛著幽綠的光,像極了小時候蹲在垃圾站翻找食物時,圍過來的野狗的眼睛——直到母親用身體護著他,被狗爪抓得鮮血淋漓。
“砰!”
蠱母阿娥腐爛的指尖在空中劃出一道黑芒,霧氣陡然翻湧成漩渦。
楚風眼前一黑,再睜眼時,鼻尖已縈繞著熟悉的黴味。
他低頭,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衫正沾著泥點,膝蓋下是潮濕的水泥地——這是他十二歲那年,和母親擠了三年的破屋。
窗外暴雨傾盆,鐵皮屋頂被砸得咚咚響。
裡屋傳來劇烈的咳嗽聲,一聲比一聲撕心裂肺。
楚風的喉嚨突然發緊,雙腿像灌了鉛,一步步挪向裡屋。
床上躺著的女人頭發蓬亂,蒼白的手捂著嘴,指縫間滲出的血珠正滴在褪色的碎花被單上,暈開暗紅的星子。
“小風......”女人抬眼,眼底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溫柔,“媽櫃子裡還有半塊月餅,你去拿......”
“媽!”楚風撲過去跪在床前,小時候的自己在記憶裡尖叫著,而此刻他的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他清楚地記得,那天母親咳血暈過去後,他跑了三條街去敲診所的門,可大夫說沒押金不給開藥。
等他攥著撿廢品攢的三十塊錢跑回來,床上隻剩涼透的被單。
“你丟下她走了......”蠱母的聲音從背後飄來,像根細針直紮後頸,“就像當年那個祭司,頭也不回。
可現在,你回來了,是不是......也想認娘了?“
楚風喉結滾動。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額角的汗順著鬢角滑進衣領——這幻境太真了,真到他幾乎要伸手去摸母親滾燙的額頭。
但靈瞳在暗自發燙,他強撐著啟用心眼通明,眼前的色彩突然變得刺目:雨幕的灰、被單的紅、母親蒼白的臉,全都像被泡在濃墨裡,唯有牆角那團蜷縮的黑影不同——是蠱母懷裡的“嬰兒”,全身沒有能量流轉的光,像張被人隨意貼在牆上的畫。
他猛然醒悟:阿娥的執念不是仇恨,是“母親”這個身份的空洞。
她需要一個“孩子”來填滿,就像當年那個祭司離開後,她用蠱蟲捏了千年的幻影。
“娘......”楚風突然轉身,膝蓋砸在地上的聲響驚得幻境裡的雨都頓了頓。
他仰頭望著虛空中的蠱母,眼眶泛紅,“我回來了。
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古玉殘片在袖中發燙,他故意讓靈力波動變得紊亂——幻境最忌真實能量,若被阿娥察覺他還能視物,一切都完了。
果然,蠱母腐爛的臉上裂開笑容,黑蛇般的發絲垂下來,輕輕掃過他的臉頰。
那觸感像泡爛的麻繩,帶著腐肉的腥氣,可她的眼淚卻滴在他手背上,燙得驚人。
“這次......彆再走了。”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像極了記憶裡母親哄他吃藥時的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