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裹著山風灌進衣領,楚風望著老族叔佝僂的脊背,後頸泛起涼意。
他蹲下身,指腹擦過青石板上那道血痕——血珠還未完全凝固,混著雨水在“蘇”字牌匾下蜿蜒成細流。
“老族叔。”蘇月璃的聲音像浸了冰碴的銀針,刺破雨幕。
她站在祠堂朱漆門前,額角那道虛眼隨著呼吸忽明忽暗,“您說我是災星,可當年地窖裡被活埋的女嬰,是不是也被你們稱作災星?”
老族叔渾身劇震,膝蓋在青石板上蹭出刺耳的聲響。
他抬頭時,皺紋裡全是雨水,渾濁的眼珠卻亮得嚇人:“小姐,您彆聽......”
“聽這個?”楚風將拾到的碎陶片拋起又接住,陶片邊緣還沾著祠堂供桌崩裂時的木屑,“前夜供桌炸成碎片,這陶片滾到我腳邊。
您猜我用靈瞳看見什麼?“
他屈指彈了彈陶片,左眼金芒驟亮。
老族叔的瞳孔突然收縮成針尖——他分明看見楚風的左眼深處,浮現出百年前的畫麵:穿青布短打的少年跪在鋪滿青磚的祠堂裡,麵前是個戴烏紗帽的老者。
少年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睜睜看著老者將繈褓裡的女嬰塞進地窖暗門,紅布包裹的嬰孩發出細弱的啼哭,被木門“吱呀”一聲截斷。
“那是您十五歲的模樣。”楚風的聲音像浸了鐵水,“您爹是當時的族長,他說’心蠱成,則血脈通‘。
您哭著求他,他卻用燒紅的烙鐵在您後頸烙下守祠人印記——不是守祖宗祠堂,是守這個謊言。“
老族叔突然捂住後頸,指甲幾乎要摳進皮肉裡。
他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嗚咽,渾濁的眼淚混著雨水砸在青石板上:“我......我發過誓不說的......”
“您每夜燒三柱高香,不是求祖宗顯靈,是求他們彆讓真相從您嘴裡漏出來。”楚風蹲到他麵前,盯著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您怕蘇月璃覺醒,怕她撕開這層遮羞布——因為您比誰都清楚,要是她不死,你們蘇家百年來埋在地窖裡的,就不是什麼血脈試煉,是整整七具女嬰的骸骨。”
“住口!”老族叔突然暴喝,拐杖重重砸在地上。
可話音未落,他又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佝僂著背哭出聲,“我錯了......我當年就該攔著的......”
“阿蠻。”楚風頭也不回地喚了一聲。
穿靛藍苗裙的青年立刻上前,腰間銀飾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他從布包裡取出一壇酒,泥封上還沾著新鮮的朱砂——正是苗地用來喚醒被蠱蟲迷心的“醒魂酒”。
雪狼則繞著祠堂跑了一圈,前爪在四個角落刨出淺坑,分彆埋下刻著符文的鎮魂石。
“今晚我們不拆陣。”楚風摸了摸袖中金卷殘片,它此刻正發燙,像塊燒紅的炭,“我們要演一出戲。”
子時三刻,祠堂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楚風站在門檻前,金卷殘片在掌心折射出幽光。
他運轉靈瞳,左眼深處的金色小字開始流動——【篡改回響,啟動】。
刹那間,祠堂四壁的青磚突然泛起漣漪,百年前的影像如潮水般湧來:戴烏紗的族長、哭嚎的女嬰、顫抖著燒紙錢的少年、第七次往地窖裡塞繈褓的白發老者......每一幅畫麵都在牆上流轉,像被按了快進鍵的皮影戲。
蘇月璃站在祠堂中央,身上不知何時換了件大紅色喜服。
她額角虛眼完全睜開,黑紅咒流順著眼尾爬下來,在臉上蜿蜒成詭異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