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懸在頭頂,將湖麵染得像凝固的血。
楚風跪在岸邊,指腹壓過第七枚古錢的刻痕——那是他用舌尖血蘸著匕首刻的“非戲”二字,字跡還在滲著淡紅。
“阿蠻,陣位。”他聲音發啞,左眼晶石突突跳動,靈瞳開啟到極限時的灼痛順著神經往腦仁鑽。
阿蠻的赤腳陷進泥裡,骨釘在他掌心沁出冷汗。
這個苗族青年喉間滾著古老咒文,每一步都踩在羅盤顯示的“斷念位”上,最後一枚骨釘紮進土裡時,地麵騰起一縷青煙——那是百年怨氣被戳破的嘶鳴。
雪狼伏在楚風左側,狼毛根根豎起,喉嚨裡滾著悶雷似的低吼。
它的前爪死死壓著塊鎮魂石,石頭表麵的符文隨著狼爪的力道明滅,像被風吹動的燭火。
蘇月璃站在湖心。
她的白裙沾了泥,額角那隻虛眼半開半闔,像隻被驚醒的夜梟。
老族叔給的祭瞳玉符在她掌心發燙,玉質裡的血絲正順著指縫往皮膚裡鑽,“楚風,我數到三。”
楚風閉了閉眼。
靈瞳視野裡,湖麵下的倒影正在扭曲——那些本應鮮活的鬼市輪廓變得模糊,像被水浸過的畫紙。
他能看見金樓慘案的碎片在靈瞳深處翻湧:陳三爺顫抖的手,女嬰被埋時蹬動的小腳,老族長撕族譜時發紅的眼尾。
這些記憶被他用靈瞳的“篡改回響”捏成一團,像塊燒紅的鐵,即將砸進鬼市的倒影裡。
“一。”蘇月璃的聲音像冰錐。
楚風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古錢中央。
銅錢突然嗡鳴,七枚古錢同時泛起金光,在岸邊連成北鬥形狀。
他能聽見自己心跳如鼓,每一下都撞得靈瞳生疼——這是強行融合三段記憶的代價,但他必須賭。
“二。”
湖心的蘇月璃突然抬手。
祭瞳玉符被拋向空中,在血月下劃出銀弧。
玉符碎裂的刹那,她額角虛眼猛地睜開,黑芒如箭射向湖麵。
楚風看見那些纏繞她心口百年的紅絲從虛眼裡竄出,像被倒抽的蛇,嘶嘶叫著紮進鬼市倒影。
“三!”
楚風猛睜左眼。
靈瞳金光如實質,纏上整個倒影空間。
他能清晰看見鬼市的“劇本邏輯”——那些攤販的動作是被絲線牽著的提線木偶,燈籠的光裡裹著執念的毒。
他咬碎舌尖,腥甜血沫混著咒語溢出嘴角:“改!”
湖麵轟然炸開。
鬼市的攤位開始崩塌。
無臉商販的麵具紛紛碎裂,露出陳三爺灰白的臉、金樓丫鬟帶血的笑、當年被活祭的女嬰皺巴巴的五官。
他們尖叫著指向鬼市深處:“不是我們!是‘它’在演戲!它用我們的執念……喂更大的東西!”
楚風靈瞳穿透混亂,終於看清鬼市核心——一座朱紅戲台懸浮在黑霧裡,台柱上盤著吞尾蛇的雕紋,戲台上坐著個模糊身影。
那身影手中牽著無數金線,每根線都拴著個亡魂的後頸。
它緩緩抬頭,麵容逐漸清晰——竟是沈萬金的臉!
但畫像裡被挖去的雙眼此刻完好,眼尾上挑,嘴角咧到耳根:“好孩子……你終於來了。”
楚風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金卷殘片上的預言:“靈瞳七劫,歸葬為終。”眼前這東西絕不是殘魂,更像個吞噬執念的怪物,借鬼市不斷“複活”!
“撤!”他一把拽住蘇月璃的手腕往岸邊拖。
蘇月璃的虛眼還在冒黑芒,整個人像被抽乾了力氣,踉蹌著撞進他懷裡。
戲台身影的手指動了動。
原本崩塌的鬼市突然倒卷,像張巨口向湖岸吞噬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