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崖崩塌的轟鳴混著金屬扭曲聲,在晨霧裡炸成碎片。
楚風跪坐在裂隙邊緣,鮮血順著空洞的眼眶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兩朵暗紅的花。
他能“看”到地脈深處那團金色的繭正被龍脈的力量拖拽著下沉,像塊被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層層疊疊的能量漣漪——那不是龍脈蘇醒,是歸源碑在共鳴。
“楚風!”蘇月璃的聲音帶著哭腔撞進耳膜,溫熱的手托住他顫抖的肩。
她身上考古服的土腥氣混著玫瑰香水味,是她總愛在背包裡塞的乾花香囊。
楚風想笑,可喉間翻湧的血沫先漫了出來:“月璃...你來得慢了半拍。”
“你把祖脈引動了...”蘇月璃的指尖在他後背收緊,幾乎要掐進骨頭裡,“可你也把自己當成了陣眼!”她的聲音發顫,像是被人攥住了聲帶,“靈瞳碎了,地脈在抽你的生機,你知不知道?”
楚風歪頭,血珠順著下頜滴在她手背。
他能“感覺”到她手腕的脈搏跳得像擂鼓,每一下都撞著他心湖:“我本就是...該還的債。”父親被藍液腐蝕的殘魂、楚玄昭扭曲的臉、十二具適配體空洞的眼,這些畫麵在他心湖裡翻湧,最後都沉進最深處的黑暗。
那黑暗不是混沌,是他從小到大看過的、沒看過的所有夜——巷口的路燈壞了的夜,母親在病床前數藥片的夜,被富二代堵在胡同裡挨揍的夜。
原來最黑的地方,他早就在了。
小地脈的悲鳴從袖口鑽出來,金蛇幼體的鱗片擦過他手背,涼絲絲的。
它繞上他脖頸,試圖把龍蛻裡殘存的力量渡進他血管,可楚風隻是抬起手,用指腹蹭了蹭它冰涼的腦袋:“你還活著,就夠了。”金蛇的嘶鳴驟然變啞,蜷縮成更小的團,卻死活不肯鬆開他手腕。
“血歸陣成!”阿蠻的聲音從左側傳來,帶著巫族特有的低沉尾音。
楚風“看”到他赤腳踩碎三塊青石板,用骨刀劃開雪狼的手臂,暗紅的血珠滴在刻滿巫紋的陣眼上。
雪狼沒吭一聲,狼皮護腕下的肌肉繃得像鐵,隻有尾巴尖在微微發抖——那是他緊張時的老毛病。
“阿蠻。”楚風喚了一聲,“往下挖。”
阿蠻的動作頓了頓,骨刀在石板上刮出刺耳鳴響。
下一刻,“哢”的脆響混著碎石滾落聲,半截刻滿倒符的碑角露了出來。
蘇月璃的呼吸陡然急促:“歸源碑?”她蹲下來,用考古刷小心拂去血泥,指尖剛觸到碑文,瞳孔便驟縮成針尖,“這碑...不是用來複活叛徒的。”她的指甲掐進掌心,“上麵寫著:‘目借天光者,魂墮幽途;以盲守道者,光自生心’。”
楚風的手指在膝蓋上輕輕叩了兩下——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
心湖裡突然炸開一道白光,他“看”到了靈瞳的本質:那些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寶光、煞氣、能量節點,不過是鎖在他魂魄上的金鏈。
每一代覺醒者都以為自己在掌控光,實則被“見光”的執念役使得更狠。
真正的破妄,不是看穿虛妄,是承認自己本就活在黑暗裡,卻仍能點燃心火。
“楚玄昭不是要重生。”他開口時,聲音裡的血沫散了,隻剩清冽的冷,“他是想把整個楚族拖進輪回,替他贖罪。”
蘇月璃的手猛地一抖,考古刷“當啷”掉在地上。
她抬頭時,眼眶紅得像浸了血:“你怎麼知道?”
楚風沒回答。
他撐起身子,踉蹌著走進血歸陣中央。
小地脈的金線從他袖口鑽出來,繞著他轉了三圈,在腳下畫出半朵金蓮花。